公元年3月1日上午11时,弗朗索瓦按说明书服下了生平第一片非布司他,由日本帝人药业生产。
有好事者问:味道咋样啊?
听听这名字:帝人。啧啧,果然是治皇帝病的。只不过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今天我们的虾扯蛋,从一首歌说起。
少年不听李宗盛
上一次无意中看到远古歌手赵传,是在抖音上。年过六旬的他被时代裹挟,努力跟风扭动:兄弟啊,想你啦......
除了小小鸟,老赵的《爱要怎么说出口》同样经典,这首发行于年的作品,词曲皆为李宗盛,开嗓便是一句撕心裂肺的“我痛”。
痛,痛个锤子啊!
我们一帮小屁孩还没变声就敢模仿老赵,跟着捧腹狂笑。
那确实是神奇的年代,每天都置身于切实变化之中,甚至来不及惊叹,那也是我身为南方人的牛肉面黄金时代。当时,资阳面馆可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有第一家放香菜的,有把嘎嘎切得锭子那么大坨的,也有牌牌都没得却堪称王者的。
在能听懂李宗盛的年纪,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度量GoldenTimes的竟然是人民币——从五毛到一块五。
一块五以后,牛肉面已不是牛肉面了。
因为,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岁月,热面条对于人们的慰藉关乎心灵。
只不过,少年们吃着碗里的牛肉面,却看着锅里的羊肉汤。
故乡已越来越远
资阳羊肉汤,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我不会,只好讲个小故事。
年,索瓦游窜到拉萨,终日里睡大觉、晒太阳、看小说。某天在西藏博物馆瞎晃时不幸被坑:一个油盐不进者居然跟“来自安徽”的退休干部巴拉半天,最后还心甘情愿掏二百块钱买了他的假茶叶,就因为对方提到曾去过我美丽的家乡,还盛赞了该死的羊肉汤,这才让索瓦放松警惕敞开了心扉。
劳资可能遭老乡骗了。
咋样,是不是很牛逼?如果非要扯一点特殊性,也只能往羊身上找了。老家的土山羊被称为“火疙瘩羊”,整羊个头比较矮小,但是生命力极强。
上世纪初,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从美国引进努比羊,后弃而放逐龙泉山脉,因缘际会与当地土羊杂交,从而形成了汇聚中外品种优势的“大耳朵羊”。啧啧啧,神吹!
定居广州后,父母回资阳时不时会搞个几斤过来。近来因为疫情往返得少了,只能去超市买苏尼特羊解馋。此羊虽好,终究少了些味道。
风吹草低现牛羊
苏尼特羊产于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和苏尼特右旗,是在半荒漠草原生态环境下长期繁育而成的地方良种,曾是元、明、清皇宫供品,也是北京“东来顺”涮锅的不二之选。
七百多年前,元世祖忽必烈率军征途中,忽然想吃草原美味“清炖羊肉”。随军厨师马上宰羊剔肉,不料敌情突发,做“炖羊肉”来不及了,厨师忙将羊肉切成薄片,放在锅里一搅和就捞出来,放点调料送了上去。
忽必烈饥不择食,吃罢迎敌并获全胜,还朝后命厨师如法炮制,并增放了许多佐料,群臣吃后赞口不绝,元世祖赐名“涮羊肉”。
光绪年间,“东来顺”老掌柜买通宫里的太监,偷出了“涮羊肉”配方,才使得这道菜成为民间美食,一直流传到今天。
也许是涮羊肉吃多了,忽必烈晚年被痛风纠缠。这位战功赫赫的一代雄主在他生命最后时期变得消沉、悲观,沉湎于口舌之欢。长期暴饮暴食使忽必烈日益肥胖,饱受痛风折磨。
女神的偏爱
现代医学认为:痛风是一种由于嘌呤生物合成代谢增加,尿酸产生过多或因尿酸排泄不良而致血中尿酸升高,尿酸盐结晶沉积在关节滑膜、滑囊、软骨及其他组织中引起的反复发作性炎性疾病。
在古代,痛风几乎是帝王将相、达官显贵以及有智慧的「贤者」的专属疾病。
考古学家在埃及古墓中发现了种种关于痛风的线索:一名老年男性拇指骨骼上有一个包块,经化学分析鉴定是尿酸盐;在一个至少年前的木乃伊上发现了古老的尿酸盐肾结石;翻译公元前年埃及的草药处方印章提示,这些草药属于红花属的秋水仙碱类。在古代疗法中,秋水仙碱是唯一被确认的抗关节炎制剂。
古罗马时代,人们将葡萄汁在铅容器中熬制成糖浆状,以1:30的比例与酒混合,铅进入酒液使葡萄酒颜色鲜亮而味道更香甜醇美。But,铅跟酒精都容易诱发痛风。
古希腊人甚至认为有“痛风女神”的存在,据说她是爱和美之女神阿弗狄洛忒受酒神狄俄尼索斯引诱所生。由于偏爱“杰出人物”,从而产生了这一“神的疾病”。
先贤的认知
西医始祖希波克拉底将痛风称为“不能步行的病”,并指出痛风是富者的关节炎,在其《格言》(Aphorisms)中,他对痛风下了以下结论:“太监不会得痛风,女人在更年期以后才会痛风,男性在有性生活后才会痛风,痛风的发炎在发生后40天内就会消退,痛风在春秋两季较会发生”。
他认为,丰富的食物和葡萄酒与发病有关,并提出“体液论”,为后来探索出痛风的病因属高尿酸血症奠定了理论基础。
在这里插一嘴:年龄和性别会带来排尿酸能力的差异,年青人排尿酸能力普遍较好,而随着年龄增大,人排尿酸能力有所下降,这点或许是整个肾功能下降的一部分。
雄激素也不利于排尿酸,这可以解释女性绝经前不容易罹患痛风,也可以解释宦官为什么不得痛风。
公元3世纪,古罗马时代最伟大的医学家盖伦首次描述痛风石(尿酸盐),他认为,由于淫乱、遗传和体液在体内的蓄积而造成痛风发病,强调节食、戒酒、禁欲。
一般认为,是盖伦解剖痛风病人的肿胀关节,看到了皮下白色石头为豆腐渣样的物质。就此他用拉丁语命名痛风(Gutta)。他也为疾病提供了更为激进的疗法:放血。
公元12世纪,一位名为RandolphusofBocking的修士首先使用英文字“gout”代表痛风,gout由拉丁文Gutta而来,是一滴的意思。以当时中世纪的医学概念“四体液说”而言,痛风是被认为是关节部位被魔鬼放了恶毒液体。
年,中国金元时期四大名医之一朱丹溪在《格致余论》中首次提出痛风病名,并有上中下痛风方。
也有医家将其称为“痛痹”,如明朝虞抟所著医学正传云:“夫古之所谓痛痹者,即今之痛风也。诸方书又谓之白虎历节风,以其走痛于四肢骨节,如虎咬之状,而以其名名之耳”。
科学的加持
17世纪,荷兰人安东尼·冯·列文虎克(AnthonyVonLeeuwenhoek)用宝石、钻石、玻璃等名贵材料,制造了一台光学显微镜,人类第一次观察到了尘埃、水滴、血液、昆虫和植物中的微观世界。
之后他制作了各式透镜,有的放大率能达倍,在光学显微镜下他将观察到的微生物成为“狄尔肯(Dierken)”,即“细小活泼的物体。”
年,列文虎克用显微镜观发现痛风石里有大量针样结晶物。此后才弄明白那就是尿酸盐结晶。
17世纪,英国著名内科医生托马斯·西德纳姆爵士第一次把痛风作为单个疾病从风湿病中划分出来。托马斯身材高大,他也是这种疾病的受害者,在他颇具影响力的痛风和浮肿论文(SydenhamT,)中提供了当时最为出色的临床描述。
年,瑞典化学家Scheele证实痛风患者尿结石中含有一种有机酸。
年,英国化学家Wollaston从自己耳廓上取下了一个痛风结节,并从中分离出了尿酸,人们才认识到沉积在关节和组织内的这种毒物就是尿酸。
年,法国化学家AntoineFourcroy发现上述有机酸是正常尿液中的成分,取名为尿酸。
年,英国内科医生Garrod用化学分析法在痛风病人血液中测出了高浓度的尿酸,他指出痛风发生的关键是尿酸生成过多。从此,人们对痛风认识有了新概念。
年,英国医师GarrodAlfied确定痛风患者血液中尿酸浓度增高,并于年出版了第一部痛风专著,他被誉为“现代痛风之父”。
年,德国人EmilFischer发现尿酸来自嘌呤代谢;年Folin和Denis首次介绍了血尿酸的测定方法。
4月20日,所谓的“世界高尿酸血症日”即将到来。ummol/L是高尿酸血症的通用诊断标准,4月20日作为“世界高尿酸血症日”大概也源于此,可谓是用心良苦。
艺术的升华
作为公认的“天下第一痛”(尚有争议,一说为三叉神经痛。不过索瓦觉得天下最痛莫过于母亲分娩,在妇女节到来之际,向所有母亲致敬),众多的文学作品,如《痛风:贵族之恙》、《亨利四世》、《荒凉山庄》、《米德镇的春天》等,均对其作了详细描述。
来读一读托马斯·西德纳姆爵士所写:“病人上床入睡时感觉良好。凌晨两点光景,他在大脚趾的尖锐疼痛中惊醒;罕见脚后跟、脚踝或脚背疼痛者……起初尚和缓的痛感愈演愈烈……一会儿是韧带的剧烈拉扯撕裂,一会儿是噬咬般的疼痛,一会儿又是压迫感和收缩痉挛。与此同时,患处的感觉如此尖锐切肤,就连被子的重量都变得难以承受,若有人在房间走动发出声响,也会感觉忍无可忍。”
英国著名漫画家詹姆斯·吉尔瑞于年发表了名为《痛风》的漫画,将痛风描绘成一个正在啃噬人脚的黑色魔鬼,形象而深切地表现出痛风病人的痛苦。
唐朝诗人几乎没有不好杯中物的,酒和诗常常相伴而行。白居易自己就说:“酒狂又引诗魔发,日午悲吟到日西。”于是,白居易患了反复发作的“足疾”:“足疾无加亦不瘳,绵春历夏复经秋。”“鹤伴临池立,人扶下砌行。脚疮春断酒,那得有心情?”
戒酒困难,吃点儿素还是容易接受些。为了治疗足疾,白居易几度吃斋,并且收到了效果。他在“仲夏斋戒月”中说:戒荤30天后“自觉心骨爽,行起双翩翩”。饮食控制,对他的痛风发作虽有疗效,可惜饮酒即发,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痛并快乐着
年5月,在啤酒+生蚝+鹅肠的多重加持下,索瓦第一次尝试了痛风的滋味,这之后大概以每年发作一次的频率稳定下来。
对于索瓦来讲,吃喝是顶重要的事情,只要好了伤疤那便忘了痛,何况连伤疤都没有,所以依旧我行我素。
年体检,索瓦尿酸已超过,肾上还长出一颗宝石。
事已至此,为了下半生还能愉快地进食,姑且先吃点儿药。紧接着索瓦就买了三个月的非布司他,却迟迟不肯动口。
等过完年再说吧!毕竟他家春节的吃食是这样的:
大年初四,机缘巧合结识一日本朋友,饭桌上索瓦巴拉巴拉几个钟头,从广州集体户口扯到了满清闭关锁国,并颇为自豪地告诉他:时代赋予我这代人最好的经历,就是见证巨变。
尾声
让我们重回那个神奇年代!本着搞活经济的目的,每年都有外地政府组织队伍来大资阳摆展销,诱导雁城人民买买买、吃吃吃。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展销牛肉面,面条更细,味道一般。重点是肉,那么小巧那么可爱的竹篾漏勺,用尽洪荒之力也只能舀个三四坨,尼玛手还要抖两抖。
当时正处于我的牛肉面黄金时代上升期,平常都吃七毛的。那晚全家点了三碗,结账时被告知需付出十五元。
“五元一碗啊!”老父亲表示这酸爽他不敢相信。
“嗯”......
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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