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遗憾,是风景如常而你不在

空凉月

青葱白纸签约作者,90后逗比女青一枚,以梦为马,随处可惜。

01

阿蓝眯着眼,看着天边的霞光渐渐消散。太阳也慢慢落下。

湖面吹来一阵风。虽已过了立春,还是怪冷的。阿蓝打了个哈欠,紧紧衣领,转身走向街边。

广场路上有一排新开张的店铺,基本是些饭店,装修华丽,座无虚席。继续往前走,全凭记忆,拐几个弯,阿蓝在第一家店铺停了下来。

果然还在。

明叔家的面馆,阿蓝默默念了念招牌上的字。一见到它,阿蓝感觉内心温柔平静。店里寥寥几人,她走进去坐在第一排窗边的位置,朝着里门喊,明叔,麻辣小面,越辣越好,要葱不要香菜。

从窗口传来一声好嘞,明叔穿了一件旧的棉袄,立马探出头来,朝阿蓝这边反复打量,看了几眼。阿蓝噗嗤笑出声来,是我,阿蓝。

“果然是阿蓝呀,这一听声音就像了,我看着又不敢确定是你。”明叔揭开锅盖下面,又添了句,“你能来,叔真高兴!”

阿蓝笑说,“可不是,一回来就过来你这吃面了。这整个小镇,论做面的手艺,哪有比得上您家的。”

明叔喜上眉梢,“还是你嘴甜,叔心里美的。给你加牛肉,可鲜了。”

“好,谢谢明叔!”

02

“来喽”明叔端着面从里屋出来,阿蓝才清楚地看到他头上的白发和拱起的脊背,有点像一只长了白胡须的虾。

明叔往围裙上擦了擦手,从柜台里搜罗了一阵,拿出一罐辣酱,放在阿蓝桌上,“自己家做的,味道特别好,加点到面里尝尝。”

阿蓝点头,先闻闻味道,再埋头吃面。明叔果然放了很多辣,阿蓝吃得一身汗,心里倒是痛快。

“明叔,店里客人有点少阿。”吃到一半阿蓝拿纸巾揉了揉鼻子,环顾四周。

“这几年街道整改,面馆增了几倍,没生意咯。”明叔叹了口气。

“明叔今年五十多了吧?”阿蓝抬头,忽然看见明叔脸上加深的皱纹,头发也白了许多。

明叔缓缓才算好年龄,“六十了。阿蓝今年二十五对吧,记得那时候你和小时每周都要来我店里几次。诶,可惜了。”

阿蓝听到这里,拿筷子的手忽然一偏,几滴油飞溅到了衣服上。

03

盛年时啊。阿蓝转头看着窗外,湖边的远射灯照在天上,黑色的夜空里闪过一道光线。

阿蓝发了呆,窗外的季节从微寒的初春一下子跳跃到盛夏时节,脑海中回忆一闪而过。是那个天热得人人都想和鱼一样躲在水里的夏天。

也是阿蓝和盛年时相遇的夏天。

初见盛年时,同样是这家店里。彼时阿蓝正从对面图书馆出来,在明叔店里吃面。记忆里热的很,阿蓝埋头只顾吃,满头大汗吸溜掉最后一口汤。

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喉咙里却猛地涌上一个饱嗝,十分响亮。

窘迫抬头却见少年,格子短袖,目光如炬,坐在角落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笑意。心里料想方才的窘态和一番吃相定被一览无余,阿蓝不由得脸上一阵燥热,立马别过身去,大喊,明叔,付钱。

此地不宜久留,虽是女汉子,也晓得脸面啊。何况,盛年时偏偏生了一张让人不由得怦然心动的面庞。

阿蓝付了钱立马起身拉开玻璃门走了。逃离是非之地!

而少年的面容却莫名刻在了阿蓝的脑海里,阿蓝用力甩了甩头,什么鬼!

明明是七月晴空,走到一半,忽然听到天上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天空立马暗了下来,闪电划过白昼。阿蓝心里一惊,免不了又是场暴雨。恍然记起遗落在明书店里的伞,定是刚才走得太急,忘了。

夏天的雨太无常,容不得细想,天上便又一声响雷,裂开一道口子。再过会,怕是倾盆倒灌的大雨。周围刚好是空旷的绿化带,没有一处遮蔽物,阿蓝一闭眼,心想这下可好,横竖得淋成落汤鸡。

都怪他,阿蓝喃喃。

若不是遇到了他,要不是对上他的眼睛。她又何必仓皇逃窜?

04

却在暴雨刹那间落下时,忽而被人拉了一把,阿蓝躲到了安全地带。由不得细想,她抬头,正是那双眼睛,先前看着她狼吞虎咽又打饱嗝的明亮的眼睛。此刻又戏谑地抿着嘴角,似笑非笑。

“谢谢啊”阿蓝迅速低下眼眸,移开对视的局面。他的眼睛太干净了,像一汪清澈湖水,阿蓝不敢细看。

“不用谢,是你的伞”少年轻轻转了一下伞周,外面的雨水飞溅,“可是一个女孩子,怎么选了一把这样的伞。”

阿蓝这才又抬头,看到全黑的伞,边角还磨坏了一些。果然是自己的!

刚想反驳女生怎么不能用这样的伞了,少年却转头指着岔道口方向,“先送我回家吧。我没伞。”

阿蓝内心晕眩,哪有这样的人!

步子却依旧随着他走了,一把不大的伞,那是阿蓝第一次跟少年挨得那样近。他只比她高一点点,走路的时候,在狭小的空间里,阿蓝时而碰到他的手臂,斜打过来的雨水沾到袖口,湿哒哒的感觉。

明明才见,而不知为何,阿蓝心跳得厉害。

那天的路程不长,到楼梯口,少年走向楼上,转身又看了阿蓝一眼,“我叫盛年时,盛夏的盛,光年的年,时间的时。”

接着便像一只猫,轻巧地消失在了尽头。

阿蓝撑着伞站在雨里,来不及回应。罢了,也转身往自己家里走。雨忽而小了,接着便停了,盛夏的一场雨就是那样迅速,来得快,去的也快。

耳边却依然回荡,盛年时,盛夏的盛,光年的光,时间的时。名字真好听啊,阿蓝想,像小说里的名字一样。可是关我什么事,阿蓝打了个哈欠,收了伞,尽管空气仍是湿热。

雨过天晴,地面的水分又悄无声息地蒸发了。

05

第二次见面也是在面馆。倒是盛年时先眼尖看到了她,喊了声“嗨,这里”。阿蓝下意识便往他那边走了过去,拉开座位,忽而才反应到,干嘛非得坐这里,多尴尬。

“明叔,两碗麻辣小面。”盛年时把手搭在桌上,又看着阿蓝,“请你,感谢上次送我回家。”

请就请呗,看我干嘛!阿蓝内心想着,脸上却有点微烫,大概是天气炎热吧。又急忙添了一句“明叔,跟以前一样,一碗重辣,要葱不要香菜!”

盛年时这下明目张胆笑出了声,问她,为什么要葱不要香菜?

“这个问题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有什么差别?”阿蓝反问。

“有意思啊。”盛年时眉毛一挑,做了个奇怪的表情。不知道是说阿蓝的话有意思,还是阿蓝这个人有意思。

管它哪一种,明叔已经端了面走过来。

盛年时的那碗清汤寡水,阿蓝的那碗辣油浮水,相比之下真的相差甚远。

“加辣好吃吗?”盛年时未动筷子,看了一眼阿蓝的那碗面。

“当然!”阿蓝搅动筷子。

“那我试试。”不由分说,盛年时用勺子舀了一勺阿蓝碗里的汤,顺溜地喝了下去,惊得阿蓝目瞪口呆。这个人有没有点常识啊!

喝了麻辣烫的盛年时一直咳嗽,涨得满脸通红,最后喝了阿蓝递给他的凉白开才缓过神来。阿蓝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傻,哪有这样吃辣的?”

“你叫什么?”盛年时却转了话题。

“叶蓝心。”

“那我就叫你阿蓝吧。”盛年时望着外面,仿佛怅然若失。

阿蓝。听到这个称呼,阿蓝的心突突地又跳了,从小到大,只有妈妈那样唤她。

不知为何,一声阿蓝,从他口中喊出,格外温柔。

06

阿蓝和盛年时渐渐熟络起来,还亏得明叔家的面。而与盛年时的相逢,也一晃又是四季过去。

说来也巧,阿蓝时常在放学时遇到他。有时是在校门口的栏杆旁,有时在回家的公交上,还有走过家门的那一段小路。人群熙攘,她一眼就辨得出,盛年时总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而每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仍有难以平息的心跳。阿蓝走过去,在他身旁,然后两个人静静地漫步在校园外的每一处。盛年时喜欢在湖边散步,望着湖水微波,阿蓝就站在他身旁,聊着稀疏平常的话语。

时常问他在哪里念书,盛年时从不正经回答,只笑说,我不念书啊。要么转移话题聊聊天气,要么说那里的风景好看,改天可以带阿蓝去看看。

说到风景,阿蓝倒是记得盛年时带她去的那一处风水宝地。

那时已经是过了夏天,九月初秋,正值高三愁眉不展之时,阿蓝丧丧地哀叹考试卷上的分数太多惨淡。盛年时忽而提议,带你去个好地方。

盛年时口中的好地方,是一处虚掩的园林,外面有道铁栅栏,盛年时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里面,是初初变色的银杏叶,金黄间夹杂着几页深绿,风一吹地上也落了几层。

“真美啊!”阿蓝感叹。

“是废弃的厂子,以前有人种了银杏,后来厂子关了,这里也就没人来了。”盛年时看起来很了解这个地方,他指指其中一颗,告诉阿蓝“没记错的话树上面有一道刀痕。”阿蓝跑过去看,果真如此!

却又听他一句“我小时候划的”。

孩子心性啊。阿蓝想着,转眼看四周的银杏,果然是美如画卷。这一处没人来管,银杏生长得格外肆意茂盛,枝桠都快长到厂门外面去了,和秋日的天高气爽正好匹配。

“真好啊,当一颗银杏真好。”盛年时忽然倚着一颗树,轻声言语。

声音太轻,未落入身旁人耳朵。

阿蓝却被眼前一片饱满的银杏吸引住了,俯身正要去捡。

却听身后人笑言,“你头上便有,何必去捡地上的。”

盛年时的手轻轻掠过阿蓝发梢,手指尖触到阿蓝的耳廓,一阵冰凉感觉。

他把叶子放在手心,在她面前展开,果然是一页硕大金黄的银杏叶。

阿蓝却无心看叶子,倒着他一双细长的手失了神。

“嗨,看这里啊。”盛年时变戏法似的从左手变出一个蝴蝶形状的发卡,在阿蓝眼前晃,“好看吗?”

阿蓝正要感动,却听得少年一句,刚角落里地上捡的,给你吧。

07

阿蓝捧起碗来,喝完最后一口汤,辣味从食道里滑下去,呛得她眼泪直流。

走出明叔的店。阿蓝却寻不见当初那个角落。

记忆里最热的夏天,阿蓝提着一大堆行李站在楼下,盛年时在楼上与她招手,要她等一等。那是九月高考结束,阿蓝即将赶往另一个城市,最后的告别。

盛年时从楼上飞奔下来,气喘吁吁地喘气。他站在阿蓝半米之内,热腾腾的太阳似乎要把地都烤焦了。阿蓝抬头看他,那一天的盛年时眼神却闪躲,一直讲,“天真热,你去了那边,得买台电扇装在寝室才行。”

本有无数话语,阿蓝已经攒足了勇气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听盛年时嬉笑一句,“快走吧,别赶不上车。还有啊,别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

他总是如此,在该动容的时候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阿蓝想要哭出来的眼泪都硬生生地又留在了眼眶。

“我会给你写信的。”阿蓝喊,“再见。”

再见啊。

而那一天之后,她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阿蓝去了千里开外的北方,那些年手机也不普及,阿蓝的想念只能投递在一封封信里。她给他写了无数封信,却从未有来信。

而那一页银杏,也被她藏在了书本里,带去了北方。

北方有厚厚的雪,阿蓝却总是想念家乡的夏天,想念陈叔家的面,想念他。

08

阿蓝去学校的信箱看,每次失望而归。日子久了,寄出的信无数,却未有下落。也许是搬家了,来不及告知我吧。阿蓝想。

离别的又一年暑假,阿蓝坐上了回程的火车,一回来便来盛年时家门口。

却见楼上的窗台空空荡荡,阿蓝跑上楼梯,敲门,却落下一层灰。

却见对面开了门,清淡一句“这家人孩子生病去了,前段时间两口子也搬走了,真是可怜。”

心里惊出了冷汗,她仍然不信,怯怯地问“这家有几个孩子?”

“一个,男孩儿。”对方想了想,“好像听他们叫小时吧。”

阿蓝的鼻子上涌来一阵酸,在闷热的七月里翻江倒海。

她跑到楼下的信箱,满满的满满的一箱。像秋天的叶子,凌乱地落着。

那天又去到废弃的厂子,阿蓝费了些力气,推开生锈的大门。

在漫天苍翠的银杏树之间,忽而想起盛年时指给他看的那一颗树。她转身走去,树又长高了许多,她抚着那道刀痕,忽而又看见细小的一行字。

“盛年时,阿蓝。”之间是用笨拙的刀法刻出的一个心。

她从口袋里打开那封信,在盛年时家门口的一个小盒子里见到。封面写,“给阿蓝。”

“阿蓝,原谅我不能给你回信。但仍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说呀。说来也怪,出生以来,就一直生病,医生说顶多活不过十年啊。却努力过了很多年。”

“我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你,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生命里还是有惊喜的。我常在地图上看,想去重庆的街上看看,想去北京,想去你在的那个地方。可惜,不能陪你更久了。”

“来不及去的地方,阿蓝,你帮我好好看看吧。”念完最后一句话,阿蓝的眼睛忽而雾蒙蒙的一片。

盛夏的天空飘起了几朵乌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09

湖面静默,灯光斑斓。阿蓝呼吸着夜里的空气,过往的暮暮朝朝在脑海里淡淡地掠过,像极了一首安静的诗。

她的盛年时,还是十年前的少年,拥有一张清俊的脸庞,不笑的时候有些冷,是深秋夜里的风。笑起来的时候又很暖,是初春白昼的光。

那时躲在门后,她悄悄地望着少年从别处走来,默数几个数,便匆匆跑下楼去,恰如其分地与他偶遇。少年抬头,深色眼眸干净明亮,那是盛年时。

那时她在的街边,大雨倾盆忽儿落下,模糊的视线中掠过一双手,头顶的雨水被挡在外面,还是盛年时。

那时转角处,银杏开的正好,她蹲下身来拾起一页银杏。却听身后人笑言,你头上便有,何必去捡地上的,那也是盛年时。

阿蓝想,夏天会过去,秋天又会来。只是风景如常,而他的盛年时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执笔

空凉月

编辑

酒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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