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
上一世,我是将军府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父兄战功赫赫,家族显贵。
我十八成亲,十九产子,难产血崩而亡。
没想到的是,我竟然重生成了我带进陈家的陪嫁丫鬟。
上一世我待她如亲妹,正惭愧我怎么夺了人家的身体。
一转头,发现有男人抱着我,这人不正是我的夫君吗?!
口口声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躺在我陪嫁丫鬟的床上抱着她,这算怎么回事?!
1.
我醒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和我的夫君陈檀刚结束巫山云雨,满室余韵,我万分唾弃,不想面对。
从身后伸过来一双男人的手臂环在我腰上,陈檀抱紧了我,鼻息打在我耳廓,贴在我耳边说话。
曾经他也经常这样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与我耳鬓厮磨,可现在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如毒蛇般撕咬我。
“碧水啊,你小姐这次难产,有你一份功劳吧,呵呵,你别抵赖,我见过你藏在柜子里的药。”
我全身僵住,血液好像停止流动,大脑一片空白。
陈檀以为我是害怕他把事情说出去,在我耳后亲了一口,继续说,
“没事儿,你别怕,我不暴露你。”
男人的语气冷了几分。
“我陈檀虽自认风流,但本也不想干那宠妾灭妻之事,但是你们小姐逼我太胜,不准我纳妾不准我收通房,简直过分。”
陈檀一边摩挲我的肩膀一边娓娓道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他以为我还在害怕,其实我是心凉。
“之前我父亲在官场上需要喻将军的亲家这个身份,我也怕你们喻家战功太胜我惹不起,就答应了她,正惆怅此生再无趣味,现在倒好,你帮我除了她。”
他还在喋喋不休,而我的眼泪好像有点止不住,还好我现在背对着他。
2.
我和他本无交集,父母原本为我相看了别家儿郎,只是在十八那年,我与他一见倾心,从此深陷。那时不知这是错付。
十七岁那年的正月十五,护国寺上香,我和他初见,他为我寻回我的贴身香囊,我记得他一身青衫,手持折扇,文质彬彬。
护国寺的晚钟悠长古老,据说在京城绵延了数百年,我在一声一声沉稳悠鸣中告诉他我的名字,
“小女子喻谨依,多谢公子。”
我对他的心动来得快又消不掉,我知道他对我亦有情,我们很快说服父母,大将军之女与吏部侍郎的独子,倒也般配。
三书六聘,媒妁之言,京城中流传着才子美人的佳话,我欢欢喜喜踏入了他陈家的门。
父兄有所耳闻他陈檀生性风流,也曾劝我此人也许不是良配,他却向我许诺一定会改,从今往后只我一人。
看来都是笑话。
我不知作何反应,冲击太大,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愤怒、伤心、疑惑,表现出来却只有呆呆地傻愣住,任由眼泪往外流。
环住我腰的手拿开了,他站起身穿好衣服,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之后肯定会续弦,这次我找个贤良淑德好相与的,把你也纳了,你好日子还在后头,等着吧。”
我记得这个表情,当年洞房花烛夜,他挑开我的盖头时就是这个表情。
3.
碧水是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在将军府一众家生子之中为我挑的贴身丫鬟,我出嫁之时随我一同进了陈家。我母亲温良、父亲仁厚、哥哥也是个热烈的真性情,我们一家人待她不薄,衣食住行从没有短了她的。
我实在想不通哪里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她,竟然对我下此狠手。
我心中涌出深深的无力,我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一气之下拔下头上的发簪想要自尽,我要这丫头为我赔命。
等等!对了,我还生了孩子,我是难产去世了,按理说我的孩子应该活下来了,我想看一眼孩子再走。
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我曾经无比期待与他的初次见面。
我不擅长女红,却为了这个小东西不顾扎破手指,亲手做了几套小衣服。
我还幻想过,若是男孩,该取什么名字,若是女孩,又该如何唤她。
世事难料,我的孩子竟然连亲生母亲的面都见不到。
我放下簪子,魂不守舍地推开门走出去,陈家上下气氛萧瑟,在准备白事。
“少夫人命苦啊,年纪轻轻就没了,拼了命生的龙凤胎也没保住,真是唏嘘啊。”院中洒扫的下人在感慨。
他们见了我,也劝我不要太伤心,也对,我现在是已故少夫人带进陈府的陪嫁丫鬟,我的小姐死了我能不伤心吗。以往少夫人和这位碧水妹妹关系好,陈家上下都看在眼里。
他们的话却让我又一次心如死灰,我死了,我的孩子也没保住。
丧子之痛远大于其他情绪,委屈和彷徨暂时靠边,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报复他们。
陈檀和碧水这两个畜生,老天爷让我重生一次,我必须抓住机会,让这对奸夫淫妇得到报应!
4.
我找到了碧水藏在梳妆台暗格里的药,是寻常药材,也不知她在哪里寻得的新奇药方,组合起来可以让我在生产之际大出血而亡。
除了这个,我还在她的贴身荷包里找到了另一幅药,麝香。
以往听母亲说过,深门宅斗,这种腌臜法子比比皆是,麝香这东西,若是女子一直带在身上会难以有孕。
碧水既然和陈檀私通,那必然是早日怀上他的孩子好啊,生了庶子,陈家好给她名分,有孩子依靠,她以后再失宠也不会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我想不懂碧水作何打算,继续翻找她的房间,希望再找出些更有用的东西。
不出我所料,碧水屯了不少珠宝首饰,其中有一些是我赏她的,有一些我没见过。
这一箱子好东西,拿出去卖了足够她过上好日子。
咦,这是?翡翠手镯?
几个月前我过十九岁生辰,父亲恰好得了朝廷的赏赐,母亲便挑了一些给我送来,说是其中有一副顶好的玉镯子,我当时看过那副镯子,成色上品,就是种水欠缺,谈不上顶好。
而眼前这副翡翠镯子,成色种水都是一等一的好,我不觉得陈檀会送这种贵重的东西给碧水,除此之外碧水也没有途径拿到这种物件儿。
那么,这应该就是母亲给我的生辰礼物了。
原来在碧水这里啊……
我送过很多生辰礼物给她,京中小户人家的小姐都没她穿得好。
其实,如果她开口要,这副镯子我也可以给她。
只要她开口要。
5.
除此之外,我还找到了一叠意料之外的信件。
写信人是当今的三皇子,祁晏。
而收信人,是我,准确来说是重生之前的我,将军府大小姐,喻谨依。
我与这位三殿下只有几面之缘,好像听父兄提起过,他有意求娶我。三皇子是当今太子同母的亲弟弟,皇后所出,身份尊贵,以后也是辅佐兄长的国之栋梁。
我那时与陈檀正浓情蜜意,对三皇子的追求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我生为武将之后,喜欢骑射,喜欢养马,这些信件中,有几封是皇室子孙举办秋游大会,邀请我参加的邀请函,有几封是他寻得了新的宝马,想赠与我,也有几封是各种节气盛会的邀请函。
这些信的日期,都是在我成婚之前。
当年这些信件送进将军府,碧水先代为收取,她截下了这些信,我自然丝毫不知这位三皇子的情意,也一次都没有赴约。
不知碧水是什么打算,她是觉得三皇子天潢贵胄,身份尊贵,不愿我觅得此如意郎君吗?
还有一封信,是在我成婚之后,也仅有这一封信是在我成婚之后送的,时间甚至近到一个月前。
信中写着,
6.
我好像一次也没有认真端详过这位三皇子祁晏,他眉眼之间既有皇室的尊贵之气,也显然遗传了当今皇后娘娘的清丽优雅,龙章凤姿,爽朗清举。
我不知道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也许会成为我对付陈檀的关键,于是我用将军府大小姐喻谨依的名字给三皇子府上递了拜帖。
没让我失望,他让我进来了。
我看他神色靡靡,颊边竟然冒出未修剪的胡渣,与平日那个名冠京城神采奕奕的三殿下判若两人。
我喝了一口侍从泡的茶,这应该是专供皇室享用的御前十八棵西湖龙井,还没等我细细品味,他问我来意。
“方才下人说是喻谨依小姐来访,我竟然怀着一丝希望,希望她还活着。此番仪表不整,见笑了。不知你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原来,他郁郁寡欢是因为我,他在为我伤心。
我简单说明了来意,告诉他陈檀对喻谨依不忠,不仅如此,还设计加害于她,我与小姐自幼情如姐妹,我想为她报仇。
“小姐前些日子还与奴婢说过,三皇子您写了信给她,说什么陈府将倾……奴婢愚钝,想着这也许是一个有用的消息……”
作为奴婢似乎太自作主张了,我很快察觉到他的眼神不善,带着审视和探究。
我立马装作惶恐地跪下,低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希望我的演技不会露馅。
“三皇子明鉴!小姐宽厚仁慈,待我不薄,奴婢真的想为小姐报仇雪恨,我家将军大人虽然伤心,可是陈家在朝中也有些地位,没有理由的话,贸然动他们显然不可,如今只有三皇子您有线索,求您,看在小姐的份上,帮帮我吧!!”
我连着磕了好几个头,他才虚抬了一下手叫我起身。
陈家老爷是当朝的吏部侍郎,具体犯了什么事三皇子没有和我细说,他只是要我去陈府找一样东西,找到了,他就能让陈家得到该有的惩罚。
7.
谁会想到,我会有幸观看自己的葬礼呢。
亲眼看着自己的棺材被合上,也见了一面我那生来没几个时辰,就因为先天不足走掉的一双孩儿。
我的父亲母亲好像一夜之间又老了几岁,母亲戴着我尚在闺中时为她亲手做的绒花头饰,手工肉眼可见的粗糙,她却视若珍宝。
我记得亲手给她戴上时,她的头发乌黑浓密,是雍容闲适的富太太养出来的头发,现在看,她竟然有了不少银丝。
母亲眼睛都哭肿了,我的棺材盖上的时候,她太过伤心又差点晕过去,大哥和父亲及时扶住了她。
我多么想冲过去抱抱她,告诉他们,女儿没死,女儿在这里,有坏人害你们的女儿。
可是现在冲过去,肯定会被当做失心疯吧。
我借着这股伤心劲儿大哭了一场,作为碧水为小姐流泪再正常不过,没人觉得奇怪,站我身边的陈府下人被我的情绪感染,也发出小声的啜泣。
葬礼各种流程持续了三天,结束后,喻家的管事嬷嬷吴嬷嬷找到我,问我要不要回喻家,想必是母亲吩咐她来的,母亲真是善良,这种时候也考虑周到,没忘记陈家还有个碧水。
我回绝了吴嬷嬷,说我自有打算,嬷嬷深深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回去复命了。
8.
葬礼结束当晚陈檀来我房中,他嘲笑我虚情假意,明明是我害死了喻谨依,却在这儿装模作样哭得好惨。
我不做声,没有理他。
他又打趣了我几句,我还是没有理他,他兴许发现我情绪不对,便想着法儿哄我。
“哎我的好碧水,前几天你不是说想要给你父母弟弟搬去好一点的墓地吗?我给你钱,你只管去挑。”
墓地?
想起来了,碧水的父母弟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都死了,那时候她还不是我的贴身丫鬟。双亲死后她的日子不好过,好在她人长得水灵,手脚麻利,脑子也快,被吴嬷嬷挑中,送到母亲面前,最后又被分配到了我身边。
“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得摒弃掉奴从的身份,你不想像他们那样死掉吧。”
像他们那样死掉?什么意思?
“那么你应该抓住你的机会,让爷开心了,爷就销了你的奴籍。”
我看着陈檀自视甚高的样子实在来气。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像他们那样死掉?”
我脱口问出,陈檀回道,
“不是你说的吗?你和弟弟小时候嘴馋,偷吃了给喻谨依准备的荔枝,被管事嬷嬷罚跪不许吃饭。
你弟弟年幼体弱,那段时间又正在生病,一个没挺住咽气了。
你母亲跟着自杀,随后你父亲郁结而亡。”
9.
老天爷让我借碧水的身体重生,又不给我她的记忆,让我实在难办,若不是今天陈檀这一出,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碧水对我的恨从何而来。
“你说你看不惯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凭什么他们生来高贵,而你生来就是贱命,死几个都不值钱。”
我的外袍被陈檀剥下,不知道这人从何而来的包天色心,我还为喻谨依戴着孝,他就来扒我的衣服了。
“好碧水,给我香一口,少爷我给你改命,少爷我生来高贵,我喜欢你,你就高贵,赶紧来给我香一口……”
我挣脱开他的臂膀,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上。
几句话想打发了陈檀,妻子新丧他也不方便出去逛青楼,只有来找碧水,碧水不给他面子,让他当即气上心头。
我被他大力推搡摔在地上,他骂了我几句下贱人不知好歹,气得摔门而去。
我好像知道碧水为什么随身带着麝香避孕了。
10.
辗转一夜,难过像深冬湖水一样盖下来压着我的心口,碧水家人的死与我无关也与我有关。
陈檀说得没错,我生来尊贵,我持着尊贵的眼睛打量天地万物,我自以为我待碧水亲厚就是对她好,我并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也没有试图去知道。
我从碧水攒下的首饰盒里挑了几件值钱的,出去换了银两。
我知道喻家仆从死后会统一埋在哪里,在那个地方顺利找到了碧水家人的墓,墓碑比较干净,周围杂草很少。
看样子碧水经常来扫墓。
我用换来的银两找人重新安置了这三块墓。
总觉得应该这么做,我在墓前给他们磕了几个头,我现在是碧水,我就当我是碧水吧。
去喻家找到吴嬷嬷的时候,她以为我改变主意又想回来了。
我告诉她我会回来,但不是现在,想请她向夫人寻个保证,以后我要是想回来,将军府能收留我。
嬷嬷很快带回了话,
“夫人说,你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喻府永远为你敞开。”
我看着她低垂温顺的眉眼,情不自禁问她,
“吴嬷嬷,我弟弟还活着的话,现在多大了?”
我看她抬起眼皮,眼睛里满是疑惑,像是在问我,弟弟?什么弟弟?
11.
三皇子祁晏要我找的东西,是一块锦布,暗黄做底,他形容说上面用青、赤、靛三色绣了一幅山水图。
一块布,这让我怎么找。
不过还好,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把答案送到了我眼前。
12.
快立秋了,陈家府上又死了少夫人,陈家夫人想借着机会把家中仆从聚在一起,重新分配调整,也说几句体己话,希望府里不要那么死气沉沉。
我听着她说的那意思,简单概括就是,日子总是要往前走的,少夫人也总会有的。
陈夫人还多看了我几眼,也许她也在好奇我怎么还赖在陈家不走。
我作为喻谨依的时候经常与她对视,这一下换了身份差点没控制住眼神,我急忙垂下眼睛,做出恭敬乖顺的婢女样子听她教诲,她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我听着无聊,研究完自己的鞋子就开始研究她的裙摆。
暗黄做底,用青、赤、靛三色绣了一幅山水图。
13.
我作为陈家少夫人在陈家的时候,她待我还算不错,没有为难我,也经常送我东西,私下里还会教我陈家的内务。我也真心诚意地尊敬这个婆婆。
虽然她的一切友善都是因为我是她儿子的妻子,但是我也并不想看到她卷入陈家老爷的什么官场纠纷里面。
但我隐隐察觉,需要三皇子知道的“陈家将倾”,并不是所谓党派更替,更大可能性是,陈家参与了动摇祁氏江山的行动。
一旦有此种行动被抓住,那就是满门无一幸免。
14.
我又用喻谨依的名字给祁晏递了拜帖,三皇子府的小厮训练有素,并没有对一个死人的名字有什么特别反应,老老实实进府通传。
我还喝到了上次的御前龙井,三皇子府好像有很多这种茶叶,可见当今圣上对他的看重和宠爱。
“我找到了。”
“在哪里?”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形容。
“大概……需要你去向妇人要一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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