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丈夫竟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们的孩

嗯?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隐约传来的百合花香气,毫无知觉的右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去高考的路上吗?

  叶知南呆愣了几秒,闭着眼费力的转了转眼珠用以湿润此刻干涩无比的眼眶,却冷不防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醒了?”

  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伴随起伏的温热气息顺着耳廓传入她的耳中,有种说不上的酥痒。

  叶知南从中捕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一丝不安。记不清是谁说过的了,当一个人封闭视觉,其他的感官将会在黑暗中更加敏锐。

  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在不安些什么?

  令她最想不透的是,为什么这嗓音听起来熟悉无比,但任她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对方是谁,这令她挫败之余不由得心生警惕。

  对隔绝在眼帘外未知的情况,让叶知南不由自主的绷直了身子,可理智又告诉她应该尽量放松下来,装出依旧昏迷不醒的样子。

  叶知南虽然尽力做着补救,可殊不知她这一系列微动作早已引起了“冰碴先生”的注意,使得对方好整以暇的眯起眼睛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静下来叶知南就突然想起一件事,此刻对面是谁不重要,考试有没有考完不重要,甚至她到底怎么会躺在这里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右腿到底怎么回事?

  截肢?想到这种可能性后叶知南巴掌大的小脸瞬间刷地变得煞白。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变得有迹可循了,但此时的叶知南脑中却一片空白,对真相渴望却又抗拒着。

  凭借着本能她悄悄将手从腹部挪下去,缓缓向下探。

  不多时她便感觉到触手温热,但自己的腿部却并没有感受到来自手指的触碰,她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触手的温热却突然将自己的手覆盖住,轻轻的握了握,她听见有个声音说。

  “放心吧,你的腿没事,只是受了点伤,我也没想到你会对消炎药过敏。”

  又是男人的声音,和方才的一模一样!

  叶知南一颗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差点就惊叫出声。

  尽管她死死的压住了自己的声音,但内心深处却又感觉到她对这只手很熟悉,忍不住不着痕迹的反握对方。

  “我知道你怨我,怨就怨吧。”男人突然将她的手攥紧,顿了一顿,自嘲般地轻笑一声,又缓缓松开她,指腹在她手心漫不经心的打圈摩挲着,“只要你没事,知南。”

  叶知南忍不住蜷缩了下食指,手心有点痒。

  她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后便忍不住抽出手来,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冲动睁开眼问——

  “你是谁?”

  男子闻言原本温柔看向她的瞳孔忍不住急剧收缩,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知南,别闹!”

  “我没闹。”不知为何,看着对方此刻漆黑如墨的脸色她反倒定下心来,内心翻涌着说不上原因的安全感。

  而且就算再怎样慌乱,也不会改变此刻的事实,不是么。

  “看你的样子应该和我很熟悉,但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喉咙有些火辣辣的烧灼感,连带着出口的嗓音也有些沙哑。看着对方毫无动作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努力挣扎着坐起来。

  “能给我倒杯水吗?要温的。”叶知南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嗓子说,“不知道睡了多久,很痛。”

  此时男子才醒过神来,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去接水,叶知南看着对方同手同脚的不协调动作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什么?”对方将水递给她,顺势坐在床边。

  叶知南尽管此刻渴得要命,却并没有急着喝水,而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摩挲着温热的一次性纸杯。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男子慢慢站起身来,正好是逆光的方向。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起伏,颀长的身躯匿在纯黑的西装里,面部却因为于她而言刺眼的阳光始终看不清晰。

  她在恍惚之中听到他说——

  “我是你的丈夫,顾北寒。”

  “抱歉,我还是没有丝毫印象。”叶知南摇了摇头,垂下眸子轻轻啜饮着手中的温水,她害怕看到这个男人脸上表露出失望的神色。

  顾北寒原本高大的身影却在她的话出口之际垮了下去,他看着病床上只着蓝白病号服仿佛随时能被风刮走的单薄身影,忍不住转身去关身后的玻璃窗。

  叶知南心里乱糟糟的,她有很多话想要问问窗前的男人,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恰好未能捕捉到对方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顾北寒虽然不免失望,但却仍旧抱有希冀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万一,有万一呢?

  好在对方的答案没让他再次失望。

  “叶知南,19岁,C市人,后因父亲做生意而转辗多个地市,后定居到A市盛世名府,就读于市一中,于年6月7日参加高考。”纸杯已经被叶知南攥的开始变形,她抬起素净的手拢了拢耳畔的发丝苦笑一声,“高考路上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未曾缺失。”

  高考那一天在她三年日日夜夜的倒计时中终于到来,却没想到无疾而终,说出去虽然有些荒诞,但目前看来的确是事实。

  “这么说来,你的记忆只停留在19岁之前?”虽然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对她甩脸色,但顾北寒却仍是忍不住黑了一张俊脸。

  记得自己记得家人,却偏偏忘记了与他有关的五年,他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悲愤呢?

  “对。”叶知南阖了阖眼,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搁置到柜子上,“麻烦扶我躺下,我有些累了。”

  顾北寒识相的扶她躺下后便准备走出门给她留一点个人空间,却没想到被她一把抓住小臂。

  “你去哪儿?”

  顾北寒看着因突然用力起身而搞得脸色涨得通红的小女人,似是头次见这么傻的姑娘,几不可闻的笑了笑,抬掌覆上她纤瘦的手背,长期不见的天日令皮肤透明的甚至连青色血管都清晰可数。

  是他没能照顾好她,不然她也不会出意外,更不会在此刻像对待陌生人一般看着他!

  “怎么了?”她离开了热源的手指有些凉,和他温热的大掌呈现泾渭分明的对比。

  “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叶知南仰起头语气近乎执拗,她有权知道这一切。

  “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不好。”男人微倾下身,用空出来的左手揉了揉她因一系列活动而略显凌乱的发,宠溺的微笑着。

  与其说是为了她好,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哪怕与叶知南重新来过,她也只能是他顾北寒的人!

  “这样么。”叶知南侧过头去,目光忽然被墙上的挂式液晶智能电视所吸引,是她未曾听闻过的款式,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的盯着顾北寒,“现在,是哪一年了?”

  “一七年了。”顾北寒说完觉得不妥又顿了顿,“年。”

  “一七年了啊。”叶知南有些懵,喃喃重复着男人的话,松开顾北寒的胳膊直直的往后倒去。

  这么说来,她都已经二十四岁了……

  午后的阳光总是倦怠又善解人意的,大朵大朵的铺进充斥着白色墙壁与消毒水味的房间里,为入手冰凉的医用器械增添了一抹暖色。

  “该换药了。”叶知南用月牙状的指甲白边沿着手机与后壳间的缝隙一点点将它撬开,但单手的操作总是不便的。

  她不是没想过打开手机看看新闻了解这个世界,可事实证明,丢失五年记忆的她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光是锁屏这一关她就压根过不去。

  “你每天都是这样守着我吗?”床上的女子朱唇轻启,喃喃的细语让人分不出是自言自语还是发问。她的视线落在合金支架一头被高高悬挂起的淡绿色点滴瓶上,目光有些涣散,好像在透过透明的玻璃遥遥回忆着什么。

  “嗯?”顾北寒按下呼叫铃,叶知南的声音刚好与和弦音乐同时响起,他一时没听真切,侧过头去询问。

  “没什么。”叶知南睫毛一颤,暗自收回视线,又恢复到安安静静的状态,仿佛被谁遗落在角落里沾惹上尘埃的洋娃娃,显得寂寥又令人心疼。

  “笃笃笃——”是前来帮忙换药的护士轻轻叩门,恰巧化解门内此刻微妙的尴尬。

  “别紧张,伸直胳膊。”身着白色护士服的圆脸女子轻拍她的肩头,安抚着醒来后不管感受了多少回却每次依旧下意识躲闪的叶知南,“把手背放的低一点。”

  “不是换药么?”叶知南默默感受着白色医用胶布与皮肤分离时的撕裂感,不是很痛,但让她有些慌。

  “哦,今天的药剂量打完了。”护士头也没抬的对着叶知南说,这样的情况她一天要遇到无数次,已经习惯了。

  “好——”随着对方尾音微微上翘的一瞬间,针头已经从她的手背中取出,随后紧接而上的是男人大力的按压。

  “嘶——”叶知南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惊叫出声,“疼疼疼!”

  “疼?这样呢?”顾北寒听到她突然喊疼,紧张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观察着叶知南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微松手指,生怕力道不够止不住血。

  叶知南看着他如履薄冰的模样不由得掩唇轻笑一声:“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夜叉。”

  “今天阳光不错,要不要我推你出去转转。”女子温润的轻笑声传入男人的耳中,令他忍不住怔愣了几秒,耳根腾地红了起来,连忙看向窗外转移话题。

  你的确不是夜叉,你是妖精,让我食髓知味魂牵梦绕的妖精。

  “算了吧。”叶知南眼见男人挑眉不解,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就算我愿意,你以为那些医生护士会让我下床?”

  见男人一言不发沉默的立在那儿,叶知南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心疼。她想弄明白一件真相,却又踌躇着不敢说,生怕惹的对方一个不高兴医院。

  “有什么话就说。”顾北寒将带着戒指的左手隐藏进阴影里捏了捏指尖,沉声问向一脸欲语还休的小女人,暗自思忖着自己可能会有哪方面出了纰漏。

  “我的家人……”这其实也是叶知南最不解的地方,她与家人相处的一向不错,为什么现在自己醒来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探望,“他们在哪儿?”

  顾北寒没出声,任由窗外街道上车辆不时行驶而过所带起的的呼啸风声与房间内甚至可以听见绣花针掉落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接连不断的贯入对方耳中。

  “他们在哪儿!”叶知南望着久久不曾回话的顾北寒态度强硬地再度开口,视线却是不老实的滑了上去。

  代表着坚毅与克制的浅粉色薄唇,坚挺的鼻梁,深邃狭长的桃花眼,斜插至鬓的剑眉,如刀削般立体分明的五官,让她想起俊美的古希腊人物雕像……

  这是叶知南醒来后第一次认真打量顾北寒的模样,只是这样一副处处昭显着薄情的脸让她不由得动摇,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为了失忆的妻子而衣不解带的细心呵护吗?

  “我也不知道。”顾北寒垂下的手紧紧攥成拳状,指缝里隐隐泛着青白,他跟叶知南在一起一年多了,却对除她之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也曾经派人调查过,可无一例外带回来的结果都是叶家五年前一夕之间如水汽蒸发般无声无息的从平地消失。

  除了两年前突然回到A市的叶知南……

  对了,五年前!不正是她19岁的时候吗,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知南,你还记得爸妈有没有提过搬迁或者招惹了什么人没有?”顾北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向她问道。

  “搬迁?”叶知南对这么熟稔的称呼从对方口中脱口而出还是有些不适应,不由得僵住面庞,回忆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除了在A市定居之前,好像就没有过了。”

  “南南,无论是谁,都不要让对方知道你的过往……”

  母亲的话犹在耳畔回荡,叶知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眼中多了几分戒备,对后一个问题避而不答,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可是看着男人挫败的按压着太阳穴,她又本能的生出几分于心不忍,更何况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么,你的父母呢?”叶知南状似无意的轻声询问,就算再不喜欢儿媳妇,也不能这么不闻不问吧。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真切,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哪怕套出一两句话也好。

  顾北寒不由得苦笑,婚姻本就是他拿来唬她的,他的父母光是对他没日没夜照顾叶知南便早就心存不满,明里暗里没少暗示他放弃情人回公司上班,又怎么会来看望她。

  是的,情人,他斥千万巨资换来的情人。

  一年多以前他从夜色拍下她,最开始也不过是因为东郊那块地皮被人先行一步来情场泄愤而已,却没想到她与他那般契合不由得渐生情愫。

  可当他在半年的时间里求了二十二次婚,无论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两个人私下里,每一次都被她婉拒,久而久之父母便要求他与秦氏千金联姻。

  对方的父母皆是政要人员,商政联姻利益最大,而他也决定如果第二十三次求婚还是失败就放弃叶知南听从父母安排。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叶知南竟在来参与生日宴的当晚发生连环车祸,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一个多月,醒来便已失去了五年记忆。

  出于私心他唬她说自己是她的丈夫,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察觉不对劲,但还是想着再拖一拖真相,最好能够假戏真做。

  这样想着,时间便已过了大半,直到女子咄咄逼人的娇叱传入耳中,才令他回过神。

  “顾先生,你自称是我丈夫,却这也不肯说那也不肯讲,哪怕我失去几年记忆,但可没失去理智。”叶知南自嘲般地嗤笑一声,原本在脑后规矩的墨色青丝随着她将脸埋入被中凌乱的缠绕披散着,“你到底是把我当妻子还是当情人?如果觉得我不配与你站在同一高度,那我们立马去民政局离婚!”

  顾北寒刚要反驳,但当听到女子夹杂着哭腔的被底闷声低低传来后,刚要出口的话便同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卡着。

  “顾北寒,能不能别把我当傻子。”

  本就四壁漆白的特护病房此时夹杂了女子隐忍的低泣声,整个氛围显得愈加低迷。

  阳光开始暗淡下来,斜斜的金黄色余辉像镁光灯聚焦一般打在挂钟之上——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不知疲倦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紧赶着自己日以继夜的工作;接下来是沉默不语的分针,等待秒针轻敲六十下然后带动它轻轻向右一顿;然后是时针在浅灰色的表盘上轻挪。

  良久之后,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低低的从唇中溢出,攒有对方的不知名情绪。

  男人将自己窝进沙发,无可奈何的出声:“出来,我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在单人床上缩成一团的“小山”这才狠狠擦了擦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慢吞吞地探出头来。

  顾北寒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她与他在一年前才相识,当时的叶知南孤身一人来到A市遇到顾北寒,通过不懈努力成为杂志社的视觉总监,经过频频接触擦出爱的火花,顺理成章的登记结婚,却在奔赴生日宴的路上不幸遭遇连环车祸,直至现在躺了一月之余。

  讲着讲着顾北寒便脸色一僵,他从前眼中只看得到她,叶知南从来不在他的面前提及父母,他也就完全没有想到去了解,直到她出事做手术需要联系家人签保证书才大海捞针般调查,可惜结果却不遂人愿。

  顾北寒告诉她,他的父母是因为前些日子去了冰岛度假,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而她的父母,却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顾北寒说出了他所了解到关于她的一切,却唯独依旧隐瞒了他们的情人关系及其相关事件。

  他怕,怕失忆的叶知南知道真相后会因为心中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与感情而将他一脚踢开,从而用并不存在的婚约作为桎梏来约束她。

  叶知南摇摇头,黑白泾渭分明的眸子中夹杂着细小的红血丝,让顾北寒忆起七岁那年被强行送人,毛色通体雪白的小博美。

  当时它的眼睛也是这样红着一对眼圈,湿润的黑亮眸子可怜汪汪的惹人心疼,哪知在他抱着它不肯撒手时张嘴就是一口!

  “叶知南,你问了一圈,却独独忽视了我,我在你心中就这么没分量吗?”顾北寒不悦地开口,眉间蹙起的川字几乎可以夹死不合时节的蚊子。

  “你给我记着,你的男人是鼎盛集团的少东家。”他随即又松开紧锁的眉头,朝叶知南扬了扬眉,“我身家亿万,每年前仆后继的女人络绎不绝。嫁给我,是你的荣幸。”

  叶知南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心底本能的升腾一丝莫名的心疼,理智却告诉她无须愧疚。

  顾北寒于她而言只是个有着一纸婚约的陌生人而已,左右自己也没什么所图的,对于陌生人,她当然不会太上心。

  身家亿万也罢,鼎盛集团的少东家也罢,有着如神祗般俊美的容貌与身材也罢。

  他的一切,与她何干?

  就在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时候,叶知南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手机突然传出系统自带的和弦铃声,她不禁默默感慨来的正是时候,恰好替她解围。

  “喂?我是叶知南,请问哪位?”尽管有屏保密码,却是不妨碍接通电话的,她看着上面没有署名的号码,顺利接起电话,试探之余更多的是激动,天天被局限在这二十几平米见方的病房里,她都快闷得喘不过气来了。

  “妈咪!”听声音电话的另一头似乎是个小孩子,惊叫一声随即哽咽着抽泣出声,“终于接通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们的,呜呜呜……”

  叶知南的指关节无意间触碰到扩音键,霎时整个病房都充斥着小孩子的哭声,留下房内仅有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没说我们还有孩子?”这是叶知南茫然之余不悦的声音。

  “我们在一起才一年多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这是顾北寒陡然冷下去咬牙切齿的声音。

  “妈咪,你在跟谁说话?”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的孩子止住了哭声,楞楞的问道。

  “我……”叶知南听着软糯的童声从听筒中传出,张了张嘴,却是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求助的看向顾北寒。

  “你是叶知南的孩子?”顾北寒讥诮的扫了叶知南一眼,仿佛如果电话另一端传来肯定的答案他就会让她生不如死万劫不复一般。

  “嗯——唔……”话刚刚开头就听到孩子仿佛被人捂住嘴一般,让顾北寒并未听清对方的话。

  “是,不,是?”顾北寒阴沉着一张脸,原本魅惑狭长的桃花眼在此刻慢慢的眯起,从中迸发出如狼般幽深的寒意,被着重强调的字眼单个从齿缝间蹦出来,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语气让对方忍不住瑟缩成一团。

  “嘟——嘟——嘟——”被挂断的电话提示音突兀的从手机中传出,在随着天色慢慢暗下去而变得昏暗的病房内不断的回荡着。

  叶知南侧头去看,天空中的铅灰色乌云慢慢聚集,应该快下雨了,她想。

  “叶知南,你真是好样的,怪不得一次次的拒绝我,原来早就跟别人生养了孩子!”顾北寒缓缓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病床上茫然无措的小女人。

  “我……”叶知南晦涩的开口,但缺失的记忆却让她讪讪的避开男人嘲讽的视线。

  “你什么,想拿失忆作为借口?”顾北寒咬牙切齿的一把把手机甩到地上,白色的后盖和电池终于与黑屏的手机分离,在冰凉坚硬的仿大理石瓷砖上四分五裂仿佛昭示着她未知的未来。

  叶知南失神般的盯着地上被摔的不成样子的手机,喃喃的道:“我真的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叶知南,你连我都忘记了,你还能记得什么!”男人嗤笑一声,俯身拾起被摔成几瓣的手机,长指一探取出SIM卡,稍一松手任由已经没了用处的手机从手中脱落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敢欺骗我,就应该知道后果,等着付出应有的代价吧!”顾北寒抬起深棕色的皮鞋狠狠的碾着脚下的手机,任由一点点白色裂痕在漆黑的手机屏幕上逐渐扩大。

  看着身上充满着佞气的顾北寒,叶知南心底不由得开始慌乱,天边突然一道炸雷响起,令藏在白色棉被下的瘦弱身躯忍不住一个激灵。

  她看着拧开门把手马上就要跨出长腿的顾北寒,心中的慌乱与恐惧不断扩大,攥了攥身上依旧充斥着她体温的棉被,咬牙支撑起身子下床——

  “就算是我的过错,要泄愤别伤害孩子,他是无辜的,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

  叶知南仍旧有些酸麻的右腿在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因为不听使唤而扭到脚踝,使得整个身子“砰”的一声跌落到地上。

  顾北寒迈出一半的腿不由得停在半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泛起苦涩的笑。

  叶知南,你看,你这么不信任我。

  顾北寒看着狼狈倒地动弹不得的叶知南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作势搀起叶知南,却被她轻轻推开。

  “顾北寒,能不能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别伤害孩子。”叶知南也说不上为什么,分明脑海中并没有关于孩子的半分记忆,但她的心却本能的痛到快要窒息。

  或许是母性使然吧,她这样想。

  叶知南仰起光洁小巧的下巴,略带颤抖的声音在低气压的环境中同手机屏幕一般碎裂的不成样子,泪珠荡在眼眶中倔强的打着旋,一眨眼,又不听使唤的缓缓流下,竟也陡然生出一种别样的诱惑。

  使得长期未解决生理问题的顾北寒不由得下腹一紧,却转眼想到这一切竟是为了那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孩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叶知南,你以为你凭什么?”

  男人终究还是走了,大步流星的穿过走廊,只不过到底于心不忍,在转角服务台顿了顿,低声对值班护士道。

  “的病号脚崴了,麻烦尽快去处理一下。”

  待到护士推着护理车进入病房的时候,却看到叶知南正一脸绝望的跪坐在地上,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接连不断的从没有血色的面庞上跌落下去。

  护士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却也不好打听这些私事,只当她是跟男朋友吵架。

  “来,我扶你起来,地上太凉对你病情恢复不利。”护士搀起叶知南扶她重新坐回床上,“你男朋友真奇怪,日以继夜的照顾了你这么久,却不肯扶你起来。”

  “他不是我男朋友。”叶知南转过头看着护士缓缓开口,轻声却坚定,“他是我丈夫。”

  “不是吧?我上一次还听说你出事的时候找家属签字,他却说你身边只有他一个男朋友,医生没了办法为保住人命才迫不得已妥协。”小护士惊呼出声,默默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替她敷上冰袋,一边试探着不确定的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叶知南呆楞的思考着护士口中话的可能性,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顾北寒为什么要骗她呢,她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甚至不记得他的小女人而已啊。

  不过人心难测,目前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万一小护士只是跟她开个玩笑想捉弄她一下,她却因此和顾北寒闹翻,想到男人出门前阴沉的脸色,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幸亏只是轻度扭伤,没有伤及骨头,休息上十几天就好了。”给她做完紧急处理后护士朝她善意的笑了笑,叮嘱她说,“往后可得注意一点,身体是自己的,”

  叶知南再三琢磨,却始终不得章法,看来突破口还是在自己失去的那五年记忆中。

  “呀,手机怎么碎成这样了!”护士出门前突然发现七零八落散在地上的手机,弯腰替叶知南捡了起来递到她手中,“手机碎成这样估计也没法用了,我看到里面还有张存储卡,你看看还能不能用,我去喊保洁阿姨收拾一下。”

  “谢谢。”她接过存储卡忍不住双手交叉合十抵在额头,太好了,还好顾北寒忽略了这个。

  犹豫了下再度开口:“能借我用一下手机吗,我想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缺失,一会儿就好。”

  “可以啊。”护士笑了笑,“不过你要等我一下,我们上班时间不允许随身携带手机,我去衣帽间取一下。”

  “谢谢。”叶知南终于轻勾唇角,暂时抛却顾北寒之前带给她的惊慌,微微莞尔一笑。

  望着护士轻轻带上门的身影不由得沉思,今天的经历让她实在有些脑子不够用了……

  不行,她得出院,在这里压根什么都接触不到!

  可是,以她现在这个状态,要怎样才能出去呢,出去之后又能去哪儿呢?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千篇一律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仿佛早就和谁约好了一般。

  “Shit!”顾北寒忍不住暗骂一声,他以为对方不过是又傻又天真乖乖等待落入他圈套的小绵羊,却没想到对方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便注销了手机号码。

  空号?

  呵,很好!

  男人长指一探挟起支万宝龙大班系列肖邦铂金钢笔,穹顶骨瓷制的白色流线六角星标志好似欧洲勃朗峰俯瞰的形状,在深黑色名贵树脂精制而成的笔身上熠熠生辉,笔尖在纸张上流畅的摩擦声悄然充斥着助理的听觉中枢。

  一道光在助理眼前倏然闪过,是笔尖上的字样不经意间反射到办公室内的昼白灯光,有些耀眼,让人感到华贵精致而不真实。

  “林封,你去安排人查一下这个号码,最好把能知道的全部挖出来,钱不是问题。”顾北寒眯起眼睛,对方最好祈求别被他找到,不然他定然叫对方后悔此生为人!

  叫做林封的助理垂眸双手接过印有黑色墨迹的白色纸张,轻轻折叠放入上衣口袋应声向外走去。

  助理离开之后,顾北寒轻轻叩击着桌面,被隔绝在窗外却依旧隐隐能听见的雨声与实木桌面发出的沉闷声音混合到一起,令男人思绪渐渐飘远。

  他从接到电话之后便开始生气,不知道是因为叶知南还是因为孩子,不过这孩子真的是叶知南的吗?

  顾北寒忍不住沉思推敲事实,他明明记得进入她的时候有明显的阻碍,处子能生孩子,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糟心事却刚发生不久,令人不得不信。

  黑压压的乌云遮掩了大半天空,狂风骤雨席卷着整个城市上空,一道耀眼至极的闪电突然划破天幕,把顾北寒从思考中惊醒。

  这样恶劣的天气往往是事故多发的时宜,如同平地炸雷般,医院里孤零零的叶知南。

  她一直最怕闪电,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才能稍作安抚,如今病房里却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在扭伤的前提下!

  他抓起外套便向外冲去内心不住地祈祷,知南,你可千万别出事!

  与此同时,在病房内听着雨声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忍不住紧张的抿起唇瓣,咬了咬牙换上内存卡打开手机。

  她细细浏览着其中的内容,生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内存卡中全是关于怎样处理图片的文档,压根就没有什么对她有帮助的,叶知南完全不报希望的打开最后一个文档,内容却让她愣住了。

  “”

  只见白色的文档界面显示着一排数字,她下意识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玄机,可是缺失的记忆却让她头疼不已,只好先拉开抽屉取出纸笔在下面一角记下。

  写完她小心翼翼的将写有数字的地方轻轻撕下藏到枕头底下,唤来护士将手机还给她。

  “能麻烦你把我扶到轮椅上吗?”叶知南抬手指了指搁置在墙角的轮椅,她想从窗户那儿了解一下附近的地形,她不能在被动下去了,她看着护士犹豫的神色连忙开口,“一会儿就行。”

  “那好吧,等会我再过来扶你回床上。”护士看了看窗外,倾盆般的大雨依旧冲刷着整个城市,玻璃窗上的水痕不断的被覆盖,忍不住叮嘱她道,“记得千万别开窗啊,今晚的雨实在太大了。”

  是啊,到晚上了呢。

  可是原本日复一日给她送饭的男人却被气坏了,今晚这样的天气,一定不会来了吧。

  她尽量支起身子向窗台靠近,想到自己未知的未来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声气,却冷不防身后传来男人慌张惊惧的声音。

“叶知南!你在干什么!”

是顾北寒。

她措不及防回头,看到男人被雨淋湿的半边身子,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作祟,竟让她觉得那高大身影比之白天更加真实。

看来她真的是被闷出毛病了,叶知南在心底暗自吐槽。

“你不是走了么,回来做什么。”叶知南冷然看着狼狈无比的男人,倏然想起天黑之前无论自己怎么求他他都义无反顾离开时的情景,口中不免是讥诮的疏离。

  “如果我现在没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从这里跳下去了!”顾北寒铁青着脸,生硬的说道。

  叶知南虽然疑惑不解,却忍不住自动回讽:“是又怎么样,你不是打算让我付出应有的代价么,现在我只要轻轻一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么?”

  顾北寒怒极反生笑,一步一步奔着她所在的方向踏过去,黑色西装的边际上依旧不急不缓的滴落着雨珠,像是矜贵的英国公爵。

  叶知南看着面前的男人如同死神一般漫步走来,从身体各处泛出的无力感令她忍不住惊慌起来,不住的想要倒退,却因为轮椅的限制让她的背部不得不抵在窗台边沿。

  “乖,伸出手来。”男人携带乌云漫过天空般无边的压力却是极其绅士的向她伸出手,如同在纸醉金迷的晚宴上邀请一位高贵的千金小姐。

  叶知南的神情抑制不住的恍惚起来,试探似的轻轻将手搭在他摊开的大掌之上,入手是不同与寻常权贵的温润如玉,反而有些薄薄的茧。

  “躲啊,怎么不躲了。既然你想尝尝死亡的滋味那我便让你尝个痛快!”男人嘴角嗜血般的噙起一抹笑,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迅速抽回手时却是已经为时尚晚。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叶知南,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你一次一次背叛欺骗我,凭什么能安心在我的庇佑之下苟活于世!

  她措不及防的被一把拉起甩到窗台上,被顾北寒死死的按住贴到冰凉的透明玻璃上,一霎那的温度对碰让她不禁瑟缩了下。

倾盆的雨依旧不间断的从天幕中倾泻而下,一遍遍冲刷着整座城市,叶知南听着耳畔噼里啪啦的雨声,用尽全身气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又怎舍得拒绝你呢,可我们一起堕落万劫不复,岂不是更好?”

  “啪——啪——啪——”无数拇指指甲大小的冰雹突然从天而降,不断拍打着她面颊正贴着的玻璃窗,面对自然的不可抗力玻璃倏地碎裂开来,细小的玻璃碴与冰凉的雨丝堪堪划过她白皙优美的颈项,一丝轻微的痛感终于是把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放开我!”叶知南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着,挣扎未果后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对在欧式别墅房间内由强光照射下纠缠的两人,其中女子的面容却竟然与她长的一模一样。一想到这种痛楚,从心头犯上来的恶心让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顾北寒满身。

  即使因为晚间未曾进食吐出来的全是淡黄色液体,但胆汁的酸腐气息仍是令顾北寒忍不住嫌恶的皱眉,温凉的黏稠瞬间填充了叶知南因对方微微抽离所感受到的空虚。

  空气中的颓靡气息令顾北寒抽身离开,一把拉开不断被冰雹砸出点点破裂的窗子,将叶知南的大半个身子推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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