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114

书名:放肆

作者:玄笺

文案:年仅22岁的唐若遥摘下影后桂冠,前途光明。隔天媒体铺天盖地发通稿,盛誉其为“小秦意浓”。

唐若遥粉丝怒不可遏,秦意浓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在圈内名声极差,男女不论、荤素不忌,传言大半个娱乐圈都是她的情人,她还未婚生女,孩子都几岁了!无良媒体,辱我爱豆!

秦意浓粉丝也炸了,我家国内外影后拿到手软,唐若遥给秦意浓提鞋都不配,简直登月碰瓷!

有好事记者分别采访了二人对于彼此的印象。

秦意浓笑得像狐狸:“不熟。”

唐若遥公式化口吻,淡淡道:“秦影后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希望有机会能合作。”

不日,爆出可靠消息:秦意浓与唐若遥将联袂出演同性题材电影。吃瓜群众本想瞧个热闹,谁知道拍摄结束后二人竟毫无交集。

两家粉丝打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秦唐二人更是王不见王。

……

后来,秦意浓带着女儿上节目,主持人问:“听说您和唐老师不和是吗?”

屏幕上随之打出唐若遥的巨幅照片。

秦意浓微微一笑,刚打算开口。

她怀中的女儿眼眸晶亮,指着唐若遥的照片,童声清亮,欢快地喊了声:“妈咪!”

主持人以及全场观众:“!!!”

娱乐圈……沸腾了。

内容标签:强强近水楼台恋爱合约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意浓唐若遥┃配角:┃其它:

作品简评:年仅22岁的唐若遥摘下影后桂冠,隔天媒体铺天盖地发通稿,盛誉其为“小秦意浓”。有好事记者分别采访了二人对于彼此的印象。秦意浓笑得像狐狸:“不熟。”唐若遥公式化口吻,淡淡道:“秦影后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希望有机会能合作。”不久后,两人联袂出演同性题材电影。吃瓜群众本想瞧个热闹,谁知道拍摄结束后二人竟毫无交集。两家粉丝打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秦唐二人更是王不见王。事情的真相却不像网友们看到的那样……

本文文笔细腻,重视细节,将两人感情的变化描写得丝丝入扣,渗透在字里行间,自然而不刻意,行云流水。文风诙谐幽默,叙事流畅,是一篇值得阅读的佳作。

第一章

“第32届金桂奖经过激烈角逐后于昨夜落幕,唐若遥凭借《雁南归》斩获影后殊荣!”

“金桂影后之争:“小秦意浓”唐若遥摘得桂冠!实至名归!”

“同是最年轻的金桂影后:秦意浓和唐若遥几大相同点!”

“回味经典:历数秦意浓金桂奖获奖瞬间,接班人“小秦意浓”唐若遥是否能重现前辈辉煌?”

……

唐若遥坐在保姆车的后座,一手捧着平板,另一手食指轻叩膝盖,眼睑微垂,一条一条新闻往后看,看到同时带了她和秦意浓的标题便不着痕迹地多停留一秒,神色喜怒莫辨。

昨晚的金桂奖颁奖礼圆满落幕,唐若遥一朝影后加身,身价水涨船高。

网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很多比较的引战标题,此前,从来没有人把唐若遥和秦意浓联系到一起过。她们俩无论是外貌、经历、成就都半点不相干。

秦意浓,野路子出身,没有受过任何专业演技训练,18岁被星探发现,一脚踏进演艺圈,出演了几部电视剧,红遍大江南北,却被人戏称为“花瓶”——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有一次面对媒体采访,记者问她的理想是什么,当年尚且稚嫩的秦意浓说想当影后,满堂大笑。

就是这样的一个“花瓶”,在21岁时遇到了她的伯乐,忽然开了窍,从花瓶走上了演技派之路,从此横扫国内外各大颁奖典礼。她今年不过29岁,已经是迄今华语影坛获奖最多的电影演员,成了当代电影史上不可复制的传奇。

没有哪一个女演员不想成为秦意浓,但也没有哪一个女演员想有秦意浓那样狼藉的声名——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情人无数。

以至于她的成就都被人们忽视,只记得她的花边新闻。哦,还有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慵懒的长卷发,明亮而迷离的眼神,微张的红唇,顾盼生姿,摇曳多情。

一看就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女人!水性杨花!她的资源都是睡上去的!

唐若遥和她是两个极端,在娱乐圈里“干净”得有些过分,电影学院出身,还在念书就和知名导演合作了第一部电影,获得奖项提名,之后更是一路顺风顺水,如愿在毕业前捧回了影后奖杯。她身上别说绯闻了,就连一点负-面新闻都没有过,清清白白一朵受人仰望的高岭之花。

据说是家世背景深厚,但没有证据。

被拉出来比较,唐若遥的粉丝自觉是奇耻大辱,纷纷杀到营销号底下:

秦意浓粉丝也不干了。

唐若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漾出一丝极浅的波澜,点开了这位网友的主页,果然在她首页看到了秦意浓最新的机场照。

大红色深V露肩长裙,收腰设计,勾勒出窈窕有致的完美身材,颈间胸口透出的凝白肌肤像玉一样美,单手持一副大墨镜,嘴角挂着妩媚的浅笑。

九宫格,一张一张连起来看,举手投足就是个修炼千年的妖精。

唐若遥眼底由衷掠过一丝惊艳,不动声色地长按保存。 

“唐唐,到了。”助理出声提醒。

唐若遥用小号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神色自若地将平板收好,抬起冰雪般的眸子,淡淡地道:“知道了。”

她侧目往车窗外看去,红毯两旁已经站满了扛着摄像机的记者,翘首以盼。

保姆车停在红毯的起始处,司机绕到后门,欠身打开车门,人影出现的那一刻,记者们都不禁眼前一亮,闪光灯立时密集地响了起来。

当唐若遥踏上红毯徐徐走过来的时候,她周身清冷出尘的气质胜过容貌带给人的震慑。记者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一瞬呼吸。

唐若遥今天的打扮颇具复古风格,纱质白衬衫轻盈性感,不乏正式,跳色纽扣的巧妙设计让她在高冷之余添了一丝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俏皮。

尖头高跟鞋,黑色高腰阔腿裤下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

乌檀木一样黑的长发随意别在耳后,露出洁白晶莹的耳廓和闪着光泽的树叶形耳环,那是这次RD珠宝新品发布会推出的新系列“剪秋”。

唐若遥年纪轻轻便成为顶奢珠宝的华夏区品牌代言人,不知多少人眼红,更佐证了先前对她家世显赫的传言。

唐若遥单手抄进裤兜,另一手拿着精致的黑色小皮包,白肤明眸,下巴微仰,傲骨磷磷,驾轻就熟地变动着面对镜头的方向和站姿,落落大方地接受媒体的拍摄,为他们创造着报道素材。

除了唐若遥之外,出席新品发布会的还有其他明星,但没有谁能盖得过这位年轻新晋影后的风头。她站在哪里,哪里便光芒万丈。

红毯时间结束后,唐若遥走进了新品发布会的现场,助理紧随其后,瞟见她眉宇间微不可觉的疲态,上前关切道:“唐唐,活动还没开始,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让人给你安排休息室。”

从昨晚颁奖典礼结束到现在,她都没睡两个小时。

“不用。”唐若遥清冷道,从侍者手中的托盘里端过一杯香槟,因为疲惫,声音略带了一丝沙哑,令她惯来不好亲近的面孔倒显得平易近人了一些。

她转脸望了眼助理,忽的唇角一弯,露出个浅浅的笑:“你也一直没睡啊,我这儿暂时不用陪,要不你去休息?”

这一笑春生夏长,漫山花开。

助理为她的笑短暂失神,才低声道:“琴姐知道会扒了我的皮的。”

阮琴,唐若遥的经纪人。

唐若遥眨了下眼,一七零的净身高加高跟鞋让她不得不稍稍低下头,才能和助理小声说悄悄话:“你放心,我不告诉她。”

助理的重点却完全偏了,她上下打量了唐若遥好几眼,好奇说:“你今天心情很好?”

昨晚现场直播,唐若遥拿影后全程不苟言笑,下来以后更是浑身低气压。今天不但笑了,还和她开玩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唐若遥眼睛闪过不知道是懊恼还是羞怯,垂了垂浓密的睫羽,红唇压在杯沿,微抿了一口香槟,恢复了往常的冷淡,道:“没有。”

助理识趣地不再说什么。

唐若遥一颗新星冉冉升起,不等她步入会场中间,周围不少人便将目光投过来,蠢蠢欲动。半是因为她昨夜的荣光,半是因为她身上一直以来传言的神秘背景,想巴结一二。

她哪有什么背景?不过是……

唐若遥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厌恶和自嘲,游鱼般融入到人群中间,自如地应对着上前的人们。

发布会开始后,唐若遥身为代言人到台上发表她对RD“初心、真我、唯一”品牌精神的理解,并接受记者采访,品牌方安排好的问题都问完以后,台下有记者眼睛骨碌碌一转,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举手发问:

“若遥很年轻哈,今年才22岁,和秦影后拿金桂奖的年龄相同,网上有人说若遥是秦影后的接班人,将来的成就不会比秦影后小,若遥你自己怎么看?”

唐若遥朝记者冷冷扫去一眼,平静无波的眸子里蓦然升起森然寒意。

记者一凛,后颈蹿起凉意,仔细去看却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梗了梗脖子,对唐若遥的沉默很不满,不依不饶地高声追问道:“若遥对秦影后的印象怎么样呢?”

字字落地,全场清晰可闻。

有一息的静默。

唐若遥垂眼,复又抬起,公式化口吻,淡淡道:“秦影后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希望有机会能合作。”

记者还要再问,被品牌方的人压了下去。

这是他们的场子,不是让他们肆无忌惮八卦的地方。

发布会圆满成功,唐若遥和RD珠宝的副总裁叙了叙旧,便坐上了回家的保姆车。

嗡——嗡——

她始终紧贴着黑色手包的五指终于感觉到了细微的动静,那是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有新消息。

唐若遥擦了擦汗湿的手指,从包里拿出了手机,解锁之前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冷冷清清的三个字,在唐若遥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打开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几口,才勉强将翻腾不已的心绪平复些许。

保姆车将唐若遥送到楼下,司机刚开门,眼前一花,车里坐的唐若遥已经不见踪影。

唐若遥拔足狂奔,高跟鞋在瓷砖上踩出心跳的鼓点,电梯层层上行,叮——

她站在家门口,克制着手指的轻颤,打开了门。

客厅没开灯,只有月光如白练洒了一地。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红裙似火的女人。

唐若遥不自觉地绷紧了腰背,薄唇翕动:“姐姐……”

秦意浓一手端着红酒杯,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第二章

秦意浓回过头,如同天幕乍破,星河翻涌,顷刻间笼了满室的光华。

银月如盘,柔柔的光芒铺洒进来。

分不清是月色照亮了她的脸,还是她的脸照亮了窗外的月色。她仅仅是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如庭前修竹,鲜红色衣裙被夜风吹得微微撩动。

明明离得这么远,空气中仿佛已经有暗香浮动。

借着夜色掩映,唐若遥近乎贪婪地嗅了嗅,脚扎根在原地,目光里隐约地出现了一丝含蓄的期盼。

她好久没回来了,这次回来会待多久?会一直和她在一起吗?

她这么晚过来,今夜会留宿吧?

秦意浓一见她就笑了,细长眉目间流转出的风华令人心荡神驰。

她翩然放下酒杯,朝她走了过来。

漆黑的发,朱红的唇,通身只披一件红色长裙,赤着脚,足背雪白柔软,脚趾粉白漂亮,踩在深色的木纹地板上,体态婀娜,步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动时笔直修长的双腿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活色生香。

时间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雪银月光如轻纱,为她蒙上一层妖娆的白雾,令人联想到某些志怪小说中从画里走出来的惑人心智的妖精。

唐若遥不由得屏息凝神,几乎要为她的风采倾倒,不顾一切地上前拥住她。但下一刻,她便心头一震,遍体冰凉,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只是,秦意浓包养的情人。

她根本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家世显赫,她能有今天的身份和地位,是秦意浓在暗中扶持,一手捧红了她。没有秦意浓,她什么都不是,在秦意浓面前,她不能,也不敢放肆。

秦意浓破雾而出,施施行到她跟前,唐若遥已经率先垂下了眼睫,掩饰下所有的情绪。

秦意浓眼里闪过一抹微妙的不知是叹息还是怅惘的神色。她离唐若遥很近,近到她低下头就能看到唐若遥低垂的睫毛,一根一根,浓密又卷翘,盛了一弯浅浅的淡白月光,纤透轻薄,微微颤动着,像是脆弱的蝉翼。

秦意浓伸出葱白手指,指节触上了年轻女人温润的下巴。继而手掌缓缓抬起,贴合她的侧脸曲线,托在掌中细细地摩挲着。

少女的肌肤细致,如上好的美瓷,滑腻的触感让她有些沉迷。

唐若遥被她的动作弄得微微发痒,想躲,却更想靠近。秦意浓身上有着奇特的香味,和她的人很不一样,不浓烈,也和她熟知的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都不同,是一种很悠远的冷香。 

随着她越来越亲近,那缕幽淡的冷香若有若无地在她鼻翼散开,非但没有降下唐若遥此时脸上的高温,反而让她的吐息都变得暖热起来。

唐若遥喉咙滑动,睫羽轻扇,低低地喊了声:“姐姐……”带些求饶意味。少女对待亲密之人的声音不自发变得清甜,拉长了音更像是撒娇,绵里透软。

她试图中断这样暧昧的气氛,却不料适得其反。

“嗯?”秦意浓心口被她这一句姐姐喊得热烘烘的,自她进门来,说了第一句话,虽然只是一句慵懒鼻音,带着撩人的轻笑。

她的目光仍停留在唐若遥脸上,有如实质,饶有兴味地“观赏”着她,像欣赏一件匠心雕琢的精美的艺术品。

“你……”唐若遥艰难地保持着平静自如的表情和她交流,“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在片场面对导演的各种要求,都不及她在秦意浓面前掩饰的一个小动作来得费力。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啊。”秦意浓轻声叹道,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

她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唐若遥心口一悸,忍不住想看看她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自己。她鼓起勇气,刚打算抬起眼睑,唇瓣便被温暖纤长的指尖轻柔地按住。

唐若遥睫毛剧烈地颤了一下,如同她此刻颤抖的心。

指腹摩擦过红润薄唇,暧昧的,轻缓的。

“今天的口红很好看。”秦意浓食指点了点她饱满的下唇。   

唐若遥差点没忍住张嘴将它含进嘴里,她喉咙用力吞咽了一下,才压下这股冲动。

唐若遥脑子里的弦将将崩断,在失控的边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想,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才能在秦意浓的气息中保持清醒。

“姐姐……”她张了张嘴,能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两个字,局促的,白净耳根染上绯意,让人不忍再造次。

身前传来一声悦耳轻笑。

“你再这样喊两声,姐姐就要亲你了。”秦意浓稍稍正经了一些,意犹未尽地再次抚了抚,松开了扣着她下巴的手,开灯后往茶几的方向走,“不逗你了,我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温热指尖倏地远离,唐若遥心脏随之一空,望着女人窈窕背影咬了咬下唇,懊恼一闪而过。

自己怎么就……没多喊两声呢?   

唐若遥:“姐姐。”

秦意浓回眸看她,笑:“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唐若遥:“……”

她真的不打算亲自己了!

什么礼物也比不上她错过的一个吻,唐若遥兴致缺缺,磨磨蹭蹭地过去。在秦意浓看过来的时候,她脸上的沮丧顷刻间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张好奇得恰到好处的脸:“什么礼物?”

秦意浓扬了扬手里扁平的方形包装盒,上面印着某个珠宝品牌的logo。

唐若遥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秦意浓站在她身后,指尖捏着一根细细的项链。秦意浓比她高出两公分,给她戴项链的时候,微微低头,神情温柔专注。

唐若遥趁着这个机会,轻轻侧转过头,近距离凝视她美丽得如同罂粟的脸。

她已经二十九岁了,皮肤看起来还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若不是灯光映照下细细的绒毛,泛着暖泽,几乎看不到毛孔。

她很白,不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羸弱的苍白,而是像透明花瓣那样的粉白,春天一样生机勃勃。

唐若遥第一次见秦意浓,是在电视里。秦意浓出道的时候十八岁,她还在念小学,秦意浓出演《新封神榜》的妲己,一颦一笑,一步一生莲,美得惊心动魄,从此所有画书里的妖精都有了具象化的面孔,尤其是狐狸精。

后来有影评人说她是本色出演,不是夸奖,而是讥讽。

本色出演的苏妲己,让秦意浓一炮而红。坊间当年还闹出不少传闻,很多男人迷上了电视里的苏妲己,妻子们则恨得牙痒痒,甚至给有关部门写信,要求封杀秦意浓。媒体嗅觉灵敏,借题发挥,将秦意浓捧上了风口浪尖,在她身上胡编乱造了许多故事,令夫妻反目算轻的,连天灾人祸都能安到秦意浓身上。什么时代的吃瓜群众都是猎奇的,不管媒体说的有多离谱,只要能博得   

安灵瞟她一眼,又瞟她一眼,意味深长。

秦意浓和她对视,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安灵似笑非笑地问:“你对她这么上心,真的只把她当成你包养的情人吗?”

安灵早就怀疑了,秦意浓所有的行程都是她安排的,私人时间就那么多,不是探望家人,就是会唐若遥这个小情人。张口遥遥,闭口遥遥,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谁家金主这么对金丝雀,依她看,分明是情根深种。

“是啊。”秦意浓满不在乎地耸肩。

安灵比她更不在乎,摊手:“亚太区代言人没戏了,反正小情人而已,用不着这么高级的资源。”

秦意浓嘴角抽了抽。

安灵挑眉,好整以暇地抱臂望她。

秦意浓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慢慢敛去,看着她的经纪人安灵,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她是我喜欢的人。”

安灵了然,同时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就知——”

“安大经纪。”秦意浓轻轻地打断了她,她说完这句话便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修长的双腿随意而优雅地交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慵懒支着额头,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哂笑,“你是不是就想从我口中听到这句话?”

安灵:“……”

确实是,但秦意浓这副表现,让她怀疑自己激她是对是错。

“你已经听到了。”秦意浓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我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了吗?”顿了顿,她眼睫低垂,倦怠补充,“遥遥的代言,希望你再帮她争取争取。”

安灵蓦地升起了一丝后悔。

她脑筋飞快地转着,在秦意浓周身的气势越来越低落的时候,终于灵光一闪,对了!

“本子!”安灵说,“最近有不少本子找你,你要不要看看?”

“有我没演过的类型吗?”提起剧本,秦意浓便稍稍打起了精神,随口问。

秦意浓出了名的高产,所以这么些年演的片子种类也是不计其数。安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脱口道:“有。不过……”

“不过什么?”

安灵走回办公桌,弯腰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沓打印好的A4纸:“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秦意浓看她神神秘秘,起了一丝好奇心,翻开了剧本第一页。

秦意浓看完第一页的人物设定和关系,直接笑了,感叹道:“我还真没演过这样的片子。”

同性题材就算了,还是禁忌的师生恋。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部电影就是我们文案里讲的那部两人联袂主演的电影啦~

小剧场:

遥遥:今天的我没有戏份[生活不易,阿狸叹气.jpg]

石榴:看到那部同性师生电影了吗?是你和你姐姐的

遥遥:╰(*°▽°*)╯

秦意浓:喂,我还没说我要接呢?

石榴:作者要你接,你还能不接?

秦意浓:……

一个娱乐圈知识小科普:

代言人细分等级:按照地区来说,全球代言人亚太区代言人大中华区代言人中国区代言人

按照产品:全线代言人支线代言人系列代言人产品代言人

文里称中国为华夏,唐若遥的title是中国区品牌全线代言人,总之非常牛,没有金主她现在根本拿不下的那种牛﹁_﹁

ps:文内所有品牌系架空,人物系虚构无原型,请勿代入现实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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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本子是柴子秋递来的,只是初稿,需要再改改。”安灵在一旁说。柴子秋是业内一个较为有名的编剧,深居简出,为人有些孤僻,但很有才华。

“导演定了吗?”秦意浓没急着往下看。她刚刚就注意了,这个剧本的封皮是空白的,连名字都没起好,多半刚有个雏形。

安灵咳了声:“没有。”

“投资商?出品人?”

“都没确定。”

秦意浓手指按在剧本页上,轻声哂道:“那你就给我?”

像秦意浓这个级别的演员,已经不需要再跑试镜片场,或者去找拍戏机会了,只要她想,自然有数不完的本子送到她面前,而且都是国内一流的编剧和导演,那些人都是直接和她联系的。但她要接戏,总要接一个项目组建得差不多了的。

一部电影的产出,常规来说是先有剧本,然后有投拍这个剧本的制片人,制片人聘请导演等人,共同选定演员,派遣监制,资金到位,开始拍摄。当然,也有不符合常规的,但很少。

如果说这个过程一共有十步,现在来说刚走出第一步。这个圈子里其实不缺好本子,缺的是机遇,是能够拍出来的班底,有多少好本子都被压在了箱底,无人问津。秦意浓这么些年,连主角带配角在内拍了几十部电影,也没把好本子掏空。

安灵默了默,说:“你不是问没有拍过的类型么,我就想起来这本了。”   

其实她是为了转移秦意浓的注意力,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安灵伸手过去,便要将剧本拿回来:“我给你换本别的,反正同性电影大陆不能上映,你就别接了。”

秦意浓抬手示意不用:“给都给了,我看看也不打紧。”她忽的冲安灵一笑,“不能上就不能上吧,好歹给其他女演员留点拿奖的机会。”

安灵也笑了。

别的方面不说,她就喜欢秦意浓谈到演戏时从内到外透出来的恣意张扬。

“行啦,牛皮别吹大了,说得跟你一定拿奖似的。”身为经纪人,她偶尔还是要象征性的劝一下自己的艺人放谦虚一点,即使她的嘴角已经翘得老高了,一点都不走心。

秦意浓稍微坐正,扑闪了下长睫毛,黑亮的瞳仁仿佛浸在两汪秋水里,水润多情。她佯装认真问道:“那安大经纪,你觉得现在国内还有谁能胜过我吗?”

安灵琢磨了会儿,促狭道:“你的遥遥?”

秦意浓忍不住笑了声,一只手盖住脸长叹,彻底没话说了。

如果唐若遥真的能胜过她,她大概会高兴得晕过去。

过了会儿,她大概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含笑开口:“遥遥她——”

安灵突的喊了声:“闭嘴!”

一喝之下直接把秦意浓给震蒙了,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围观的关菡:“噗!”

秦意浓偏头扫她一眼,关菡连忙假装四处看风景。

阻止了秦意浓丧心病狂地以“遥遥”开头的秀恩爱后,安灵心情十分美妙,笑道:“还有别的剧本,我看着不错的都给你打印出来了,我一会都交给关菡,让她给你送家里去。你一会是要回家吧?”

“对。”

安灵下巴微抬,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示意关菡:“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都是,你去抱出来。”

关菡:“是。”

她答应着,却偏头先用眼神请示了秦意浓,秦意浓点头,她才迈步过去,目不斜视,动作麻利地找到了安灵说的剧本,两手抱着过来,暂时堆在一边沙发扶手上。

秦意浓随手将手里那本还没有名字的同性题材剧本放到了最上面。

安灵多看了关菡一眼。

这个助理虽然是工作室招进来的,但没多久就被秦意浓挑走了。安灵不怎么了解她,成天一张冰块脸,和秦意浓形成鲜明对比,看现在这态势,应该是发展成秦意浓的心腹了。

秦意浓有自己的心腹没什么不好,安大经纪只是心里略有一点复杂,论起先来后到,关系亲近与否,怎么也应该是自己排在前头,怎么叫个小丫头片子占了位置呢。

安灵暗暗喝了口醋。

关菡眼观鼻鼻观心,扮演好自己的空气角色。

秦意浓在办公室坐了不短时间,正事都聊完了,便两手撑着沙发,直起上身,做出告辞的姿态,浅笑道:“那我就先……”

安灵迟疑了下,叫住她:“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你说。”

“有关遥遥的。”安灵脑子没转过来,跟着她先前的称呼喊。

秦意浓假装不经意实则认真地纠正:“唐若遥。”

“……”安灵说,“唐若遥。”

秦意浓坐了回去,神情肃穆:“她怎么了?”

安灵抿唇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前两天颁奖典礼她状态很不好,在网上被人抓着黑。”

对秦意浓来说被黑是常态,放在安灵这儿都不叫个事,而且秦意浓吩咐过不用替她澄清,浪费人力财力,不如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一向需要抓紧的公关部反常地成为了最轻松的部门,形同虚设,后来工作室开始签其他艺人,才渐渐地有了正常运转的公关部门。

秦意浓伸手,关菡迅速将已经调到微博界面的手机递过来。

秦意浓在热搜页面上下滑了一遍,扫了扫前排评论,将手机丢回关菡手里,冷冷道:“这些人真是狗胆包天,又把心思打到遥遥身上,明的玩不过,就来阴的。”

网民的平均智商只有七岁,是信息发达的当今社会,是最好煽动的一群人。只要请请水军,带带节奏,网友就在后面追着跑,还自以为是在主持公道正义。这种标题,一看就是对家买的通稿来黑唐若遥的。包括之前铺天盖地“小秦意浓”的炒作捧杀,也是这些人的手笔。

安灵对她三丈厚的滤镜见怪不怪,公道地说:“也不能这么说,她状况确实不好,实实在在的黑点给人送到眼前,别人不黑她,说不过去。人红是非多嘛。”

“都是谁买的黑热搜?”秦意浓问。

安灵早就从营销公司那儿查到了始作俑者,报了几个小花旦的名字。

秦意浓一概不认识,她就是听一耳朵,听完就忘,这些人还不够格让她记住。

“你帮她解决一下。”秦意浓不废话,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十点半,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这条热搜彻底消失。论坛、八卦小组里,多带带正面节奏把舆论翻过来。还有……”

秦意浓思索着,危险地眯了眯眼:“她那几个不入流的对家,你去敲打一下,再在后面搞小动作,我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安灵点头:“知道了。”

不用等到十二点,马上安灵就能让热搜撤下去。谁让她处理这种事熟练了呢,不然唐若遥出道这么久,在上升势头如此迅猛的情况下,挡了多少人的路,已知未知的敌人竖了一箩筐,能没有半点负-面新闻?黑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还不都是秦意浓授意她在后面擦屁股,把苗头全掐死在摇篮里了。

秦意浓眼底寒意褪去,缓和了脸色道:“下回再有这种事不用请示我了,你直接解决。”

安灵:“我不是看你最近都在冷落她么?”她就以为秦意浓不打算再护着她了。

秦意浓眼神闪过一抹复杂,转脸去看墙角的一盆绿萝,沉声道:“我冷落她是我的事,我没让你不管她,你就得把她当成我一样对待。”

安灵心说我对她都快比对你还上心了。

安灵叹了口气:“那你呢?”

秦意浓转过来看着她,故作轻松地笑:“我什么?”

“别人泼到你身上的脏水呢?如果你要……”安灵顿了顿,不想用洗白这个词,因为秦意浓从来都没脏过,脏的是那些人,她认真地凝视秦意浓的眼睛,“你想澄清的话,我可以一件件一桩桩地帮你澄清,从你十八岁那年开始,无非耗时耗力了点,不管多难我都做得到,你相信我。”

她在娱乐圈这么久,不是没见过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但是施加在秦意浓身上的恶意,她闻所未闻。她当年还只有十八岁,遇到她的时候已经二十三了,那五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意浓眼波里有很浅的水光漾了一下。

她笑了下,却又沉默。良久,在安灵祈求的目光下,最终还是说:“算了。”

安灵:“可是——”

秦意浓摆手,温和地打断她:“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无非是给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又一个狂欢的理由罢了,我不想便宜他们。”

“八卦是一时的,电影是会留下来的。我百年以后,会写进教科书里,他们呢?”秦意浓轻描淡写地反问。

“你已经写进教科书里了,表演学院用的专业书。”安灵心中酸痛,勉强自己提了下嘴角。

“是吗?我很荣幸。”秦意浓笑起来,偏头喊,“关菡。”

关菡会意应声:“我去把书找来。”

秦意浓笑笑,柔声道:“安大经纪,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回家了。”

安灵说:“没事了,我送送你。”

关菡抱起剧本。

送到门口,秦意浓便抬手:“止步,我认识路,你忙工作吧。”

安灵目送她的背影,瞳仁里映出翩然远去的火红小点,越来越小,撑在门框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秦意浓当年差点被那群人联合起来逼死,她现在很少面对娱媒和除了电影拍摄以外的任何镜头,究竟是不屑,还是不敢?

关菡抱着一大摞剧本站在电梯里,用余光看了眼身边的秦意浓。

秦意浓低垂着眼睫,看不清她的情绪,沉默异常。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下,关菡腾出一只手去摸手机,剧本厚重,做这个动作有些吃力。秦意浓见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剧本,淡道:“你先看手机。”

关菡嗯声,滑开了屏幕。

一瞧之下她神情古怪,又朝秦意浓看去。

秦意浓:“怎么了?”

关菡说:“是遥小姐。”鬼使神差的,关菡越矩地出口问了句,“你想和遥小姐通个电话吗?”或许会让她心情好一点。

秦意浓眸子颤了颤,抿紧了唇。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姐姐会打这个电话吗?

第十一章

“说话啊,哑巴了?你是她什么人?”

面对阮琴的质问,唐若遥始终垂首不语,肩背却挺直,自有一分倨傲在。

她老是这样,阮琴心里厌得很,眼里流露出一丝厌恶。有靠山就算了,以前没有靠山的时候也是成天一副清高的样子,就好像她之下都是污泥,被她那双冰雪澄澈的眸子瞧一瞧都能脏了她的眼。

按理说,阮琴是唐若遥的经纪人,如今唐若遥拿了影后,身价更是水涨船高,她不该如此态度,但是她一见唐若遥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不过是个出来卖的,私底下不知道被玩弄什么样,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冰清玉洁?

“你这么依依不舍,该不是想念秦意浓在床上的技术了吧?”她站起来,走过去,贴近唐若遥的耳朵,像毒蛇冰冷的吐息,恶毒地道,“很爽是不是?”

唐若遥两手陡然攥紧了拳,愤而抬头望她,两颊咬肌若隐若现。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阮琴轻飘飘地笑,伸手,想去拍唐若遥的脸,却被她避开,拍了个空。

“你——”阮琴火冒三丈,高高扬起手,落到一半,动不了了。

一只白皙的手牢牢地攫住她手腕。

唐若遥看着瘦弱,因为勤于健身,手上的劲道一点不算小,何况阮琴已经四十多了,又是个坐办公室的,四肢不勤,两人体力悬殊。

阮琴挣了挣,没挣开,怒视她:“放开!”

唐若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又是这样的眼神。

阮琴记起刚带她的时候,有个应酬的场合,一起去的还有其他新人,不止他们公司的。席上坐着大腹便便的大佬们,几个老油条都吩咐着自己的艺人倒酒。在圈子里混的,谁不是人前人后两张面孔,不管心里再怎么讨厌中年大肚男,面上还是要装得依依楚楚。

席上香影袅袅,娇语不断,把几个大佬哄得眉开眼笑。

唐若遥生得花容月貌,放在整个娱乐圈里都算出众,而且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到了这种场合,就像落魄的公主,格外地引发人染指的冲动。

有个大佬目光炙热,不顾旁边围着献殷勤的两个女艺人,一直盯着唐若遥,唐若遥视若无睹。那大佬便笑着喊阮琴,问唐若遥的名字,并且隐晦地表示如果唐若遥肯陪他,什么都好说。

阮琴朝唐若遥使眼色,唐若遥不为所动。阮琴在桌下轻轻地掐了她一下,唐若遥才勉强给大佬倒了一杯酒。她站起来倒酒,大佬色眯眯地摸了一下她的手背,赤

裸的目光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剥光。

唐若遥把酒瓶重重一搁,拂袖而去。

大佬脸色铁青。

阮琴慌忙陪笑,出去把唐若遥找回来。

“不就是被摸了下手么?又没有少块肉,你看看人家,适应得多好?”阮琴将她堵在女洗手间。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唐若遥在水龙头下冲着男人碰过的手背,冷声道,“我又不是出来卖的。”

“不就是让你倒个酒么?刘导就是一时冲动。”阮琴转了下眼珠,好话哄着她。

“你以为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唐若遥讽刺道,说完她关了水龙头,大步朝外走,“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叫我。”

阮琴变了脸,厉声威胁道:“你今天敢走,以后就别再想接到新戏!”

唐若遥脚步微顿,扬着下巴路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的她多么的清高不可一世。

唐若遥被晾了段时间,没过多久,便主动找到她道歉,说想跟着她去应酬。席上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从容圆滑。

阮琴发现了她的目的,席后,饶有兴致地问她:“你想钓金主?怎么突然开窍了?”

唐若遥面无表情,却是默认。

“这样才明智嘛,这个圈子里无权无势的,出头太难了,我也是为了你好。”阮琴吸了口烟,将白色的烟圈缓缓吐到她脸上,“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大方吗?”唐若遥紧盯着她。

“当然。”

阮琴如愿看到了她那张脸上的情绪波动,唇角笑容愈深。

但阮琴当时给她介绍的根本不是秦意浓,而是某一个影视行业的投资商。秦意浓那样的级别,岂是她能够得到的。

为什么会变成秦意浓,她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她唯一清楚的是,唐若遥攀上秦意浓不久,唐若遥就成了她要供起来的祖宗,为了她四处奔波劳累。唐若遥性子淡,很多事她都不放在心上,阮琴背地里做的手脚不知道她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也不在乎,但秦意浓的助理会管。

唐若遥第一部电影和知名导演合作,当年便拿了金玫奖最佳新人,有了名气,就有很多机会找上来,代言,广告,新剧本,络绎不绝。阮琴是唐若遥的经纪人,合同规定唐若遥的收入她可以拿提成,意思就是唐若遥挣得越多,她拿的提成就会越多。

阮琴笑开了花,那段时间是真心实意地捧着唐若遥的,嘘寒问暖,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但她的美梦没做两天,秦意浓助理一个电话过来了,那些三无或低端的广告和代言通通不准接,烂剧不能接,要爱护羽毛,养神格。可她一个新人,都没站稳脚跟,好资源怎么也轮不到她。

阮琴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世界疯了,就算她不给她接,然而唐若遥签了合同的,高层也不会让她就这么空耗着,她和秦意浓助理讲道理,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不知道秦意浓用了什么办法,高层被她摆平了。

然后唐若遥就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学校念书学表演的生活,偶尔有资源,也都是看着逼格高但压根没什么油水的工作。阮琴空守着一棵摇钱树,却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听命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提多气了,她满嘴燎泡,又不敢和秦意浓叫板,只好把火气撒在了唐若遥身上。

一开始她是害怕的,但她态度不好的事,并没有传到秦意浓耳朵里去,她就放开了胆子,三不五时地冷嘲热讽,以纾解自己的郁闷和怒火。

顾忌着秦意浓,阮琴不敢做得太过分,动手是决计不敢的,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唐若遥扣着她手腕的五指越收越紧。

都失宠了,她到底还在傲什么?

“你放开!”阮琴用力将手往回抽。

冷不丁唐若遥一松手,她没防备,一个倒仰,连连倒退几步,脚绊到茶几,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唐若遥条件反射拉了她一把,阮琴借着她的手站稳,想也不想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唐若遥被打得偏了偏头,舌尖抵着嘴角内侧的位置,尝到了清淡的血腥味,眼帘倏尔低垂,叫人分辨不清她的情绪。

阮琴本能慌了下:“对……”

“不起”两个字涌到嘴边,被她强行咽了下去,她低头看看手腕上被唐若遥勒出的五道鲜红指印,登时梗了脖子,不甘示弱地和唐若遥对视。

唐若遥没说什么,顶着巴掌印坐下,只问:“上回的试镜结果出来了吗?”

她先前试镜了一部电影,是一个大导演的作品,竞争女主的很多,她特意做了两三个月的准备工作,试镜当天导演特别满意,之后还单独请她和阮琴吃了饭,就差当场拍板了。

阮琴理亏在先,不好再得寸进尺,她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闷声道:“出来了,你被刷了。”

唐若遥微讶:“为什么?”

阮琴重新点了支烟,声音里掺杂了些忿忿:“还能为什么?人家有靠山,最大的投资商非要用她,导演有什么办法?导演说,如果你想要女二的话,他可以留给你。”

唐若遥心里已经有了个人选,报了个名字:“是她吗?”

阮琴深吸了口烟,点头。

唐若遥沉默不语。

阮琴看她这样,忍不住又刺她一句:“你去找秦意浓,她肯定能帮你把角色抢回来,就是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理你咯。”

唐若遥掀起眼皮,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却冰冷入骨。

阮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闭上了嘴。

唐若遥站起来,说:“女二号的事,我回去考虑后给你答案。走了。”

阮琴没留她,坐在位子上没动。

唐若遥的助理一看她脸上的巴掌印,三步并两步冲上来,眼圈都红了:“唐唐,你这……”

唐若遥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回去敷一下。”

“我去找琴姐理论!”小助理朝紧闭的办公室门冲去。

身后一点动静没有,小助理回头:“你怎么不拦着我?”

“我拦得住吗?”唐若遥挑眉。

“拦得住的。”助理小声道,灰溜溜跑了回来,跟在唐若遥身边。

唐若遥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把手机递给她,说:“帮我拍张照。”

“拍哪儿?”

唐若遥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助理不解,但还是乖乖拍了,交还手机。

公司里来往人不多,唐若遥让助理借了顶帽子,低调地上了保姆车回家。礼貌拒绝了助理上楼帮忙的请求,唐若遥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贴在脸上,呆坐了会儿后,翻出了和关菡的对话框。

***

秦意浓抿唇问:“她说了什么?”

对关菡问她要不要和唐若遥通话的建议避而不答。

“不好翻译。”关菡说,直接把手机屏幕给她看。

屏幕上是一个表情包。

没有字,秦意浓还没来得及判断出来这个表情代表的情绪,系统提示唐若遥把这条消息撤回了。

秦意浓:“……”

关菡看着她,等候指示。

秦意浓默了下:“……她是不是遇到事了?”

关菡平平板板地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回?”

“她不说事我就不回了。”

秦意浓哦声,不说话了。

两人出了电梯,一起上了车,秦意浓把最上面的剧本拿在手上,心不在焉地看着。

关菡从手机里调出通讯录,找到唐若遥的名字,将屏幕朝下扣着,静静地看窗外风景。

久久,秦意浓翻动了一页剧本,随意的口吻道:“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第十二章

关菡要拨电话。

秦意浓突然说:“等等。”

关菡手指微顿,以眼神询问。

秦意浓头也未抬,继续翻过一页剧本,淡道:“戴耳机。”

关菡:“???”

秦意浓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手指搓了一下A4纸的边角,顿了一秒:“给我一只。”

关菡理了一下思路,才转过来弯,低声应:“好。”

她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连上,给了一只秦意浓。

秦意浓戴上。

关菡拨通了唐若遥的电话号码。

响了两声,唐若遥接了起来:“关菡姐,怎么了?”语气里略有小心翼翼。

关菡假装没看到秦意浓一瞬间微皱的眉头,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冰山人设,说:“你给我发了个什么消息,又撤回了。”

与其说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意思,不如说她根本没看到。这样根据唐若遥的回答,可活动的余地大一点。

唐若遥不可谓不震惊,关菡一般不主动给她打电话,需要打电话的时候,基本是重要事情交代,有时候秦意浓会直接和她对话。

唐若遥得了那一点微妙的希望,心头一动,立时把关菡的问话抛到了脑后,嗫嚅半晌,方道:“是……她让你打电话问的吗?”

关菡矢口否认:“不是。”

唐若遥又是一顿,问:“那她现在在你旁边吗?”

在关菡旁边的秦意浓眼神复杂,把耳机摘下来还给了关菡。

关菡把两只耳机都戴到自己耳朵上,冷漠回道:“不在。”言罢添上了些警告意味,沉声道,“唐小姐,我很忙,请你说正事。”

秦意浓薄唇微抿,望着关菡,似乎想说句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垂下了眼帘。

心这种东西,多伤一伤也就习惯了。

唐若遥听到这个答案发现自己竟然还挺镇定自若的,她换了只手按着脸上的冰袋,语气恢复了沉静清冷:“没什么要紧事,一时手滑。”

关菡余光扫一眼“闭目养神”的秦意浓,对着电话那边沉沉道:“那有什么不要紧的事吗?”

唐若遥:“……”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关菡波澜不惊地淡定补充:“我是她的助理,不能事事都等她吩咐了再来问你。”

关菡是很会办事的,心思周密,否则也不会成为秦意浓的心腹。一开始她和秦意浓那什么的时候,关菡还来送过指套和润滑剂。唐若遥想着不由有些脸热,缓了口气,冷静说:“我最近要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

“具体什么时候?”

“再过两天吧,五月二十二号,答辩是二十七,我要在宿舍住一段时间,和同学叙叙旧。”

“毕业典礼什么时候?”关菡问。

秦意浓耳根敏感地动了下,眼睫微颤。

这就要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

关菡又说了几句,收了手机,和秦意浓板正汇报:“一个星期后,遥小姐要参加学校的论文答辩。六月二十号毕业典礼。”

“知道了。”秦意浓没睁开眼睛,不咸不淡道。

关菡注意到她轻拧的眉头,以为她会说点什么。须臾,秦意浓半抬起眼皮,静静看窗外,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还有多久到家?”

抱着平板已经查好秦意浓毕业典礼那天有没有安排的关菡难得失策,暗暗记下,吸取教训。她调出地图,看图上路线显示,道:“二十八分钟。”

“我眯会儿。”秦意浓说。

关菡嗯了声,递了个抱枕过去,不再说话。

秦意浓晚上都睡不着觉,车里虽然隔音很好,但外面的喧嚣还是能传进来。现下又是快到酷暑的季节,本身的燥热沉郁便叫人难以忍受。

她只是找了个借口,合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去想唐若遥的事情。

***

唐若遥感觉脸上被冰袋冻得快没知觉了,对着镜子照了照,松了口气。除了有点红外,没什么大碍,预计到今晚上就会消下去了,不会耽误明天的杂志拍摄。

也幸好她今天没有通告,否则顶着这张脸去面对镜头,分分钟上热搜。

想到热搜,唐若遥就随手刷开了微博。

她是有刷微博的习惯的,秦意浓虽然不怎么发微博,但是网上经常有她的消息,真真假假的一大堆。即使无法分辨真假,也比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何况还有路人或者粉丝拍到的秦意浓的图。唐若遥能在秦意浓的超话里泡一整天,她一般只小号点赞,如果每张图都保存的话,内存早就装满了。

超话基本上是流量明星的地盘,认识的不认识的流量们个个霸占着前排榜单。走演技派的低调演员,基本上是没有姓名的。唐若遥算是电影圈里很有名的小花旦,她年轻,出道时间晚,又很争气,模样清冷,俗称的御姐款,吸了很多事业粉、女友粉、妈妈粉,这些粉丝或多或少地沾染了饭圈风气,给她打榜吹彩虹屁宣传弄得热火朝天,超话排名占据了前列。

按理说秦意浓这种出道久,曝光少的老戏骨应该在一百开外,她偏偏就是个例外,粉丝和庞大路人天天在超话舔颜,各种发大水和土拨鼠叫,生生地将排名顶了上去。

今天的超话排名有点巧合,唐若遥在上,秦意浓在下,两人紧挨着。唐若遥眼神软了软,截了个图,不由自主地勾着唇角,自己画了一个红心仔细地把两人的头像圈了起来。

退出超话,唐若遥才记起来热搜的事情,她上下翻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唐若遥:“???”

她扫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离中午十二点还差几分钟。上午她还是热搜第一,热搜指数高居不下,没道理中午这个流量高峰期反而消失了。她对自己的人气还是有数的,尤其是在刚拿了奖的情况下。

唐若遥若有所思。

公司帮她撤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是秦意浓叫人撤的?

她偏向后者。

唐若遥转了圈手机,又陷入纠结,单手盖着眼睛叹了口气。

她有时候真希望秦意浓不要管她算了,至少让她绝了这条心思,不会因为每次一个对她好的小举动撩拨心弦,小鹿乱撞。唐若遥去洗了把冷水脸,对着镜子里不住往下滴着水珠的脸,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想东想西,秦意浓对她始终是这个态度,和爱不爱没有任何关系,是她自己越矩地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说不定不是她呢?是公司,一定是公司!

一旦和秦意浓扯上关系,唐若遥便根本冷静不下来,她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两手撑在洗手台边缘,垂着头,自我催眠。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唐若遥扯下架子上的干毛巾,一边擦脸和手一边往客厅走。

是阮琴。

“唐唐。”她开口便亲密地喊,又柔着声音给她道歉,“对不起啊,我上午一时冲动,就……你脸没事吧?需要我给你送药过去吗?”

唐若遥疑惑挑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着她听到阮琴小心翼翼的口吻:“你没跟秦影后说我失手碰到你的事吧?”她耍了个措辞上的心眼。

失手碰到?

唐若遥好笑地想,这一下可碰得真巧,刚好把手掌用力地碰到了她脸上。她心念电转,立时明白过来,冷淡问:“我热搜是她撤的?”

能让阮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就只有和秦意浓有关了。

阮琴含含糊糊地嗯了声,言罢不放心地问:“你……你没告诉她吧?”

唐若遥没说话。

阮琴急了,生怕一会儿就接到冰块脸的电话,一迭声解释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也不会对你不敬。”

唐若遥听着阮琴在那边慌里慌张地辩解,唇角微勾,薄唇冷冷吐出清晰的两个字:“你猜。”

之后她就果断把电话挂了。

她不会找秦意浓告状,但这句话足以让阮琴担惊受怕一段时间。

狐假虎威。

唐若遥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词,情不自禁地弯了弯眼睛,将一旁的抱枕搂过来抱在怀里,揉过来揉过去,脑子里想的全是秦意浓那头“虎”,而她这只“狐”乖顺地趴在虎身边。

怀里的抱枕渐渐变成了秦意浓柔软温暖的手臂,唐若遥将脸慢慢偎在了上面,轻缓地蹭。

刚分开不到一天,她就开始想对方了。这次秦意浓走了四五个月,回来却只和她待在一起不到四个小时。她隐约感觉秦意浓似乎在疏远她,但秦意浓拍起戏来确实非常投入,百忙之中抽空给自己检查作业不说,连电话都通了两次,因为有事耽误出席颁奖典礼,事后也解释了。

唐若遥暗暗将这个猜测压了下去,那她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归根究底是昨晚自己说错了话吧?教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

怎么办?她以后会不会都不见自己了?她可以解释,可以重新演一场戏,前提是她见得到秦意浓。

唐若遥皱起眉头,咬了咬唇,从相簿里调出来那张叫助理拍的照片。那时刚被打,她皮肤白嫩,脸颊肿起来,淤血不流通,鲜红的指印清晰印在上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唐若遥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没抱着一定会派上用场的打算。只是事到临头,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唐若遥打开朋友圈,选中照片,仅关菡可见,发了出去。

她两手十指交叉,抵着下巴,紧抿薄唇,视线锁住茶几上屏幕朝上的手机。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骤然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来自未来的小剧场:

唐若遥:有事姐姐干,没事干姐姐(*/ω\*)

第十三章

保姆车停在小区门口,秦意浓从后座下来,关菡拉着她的行李箱跟在后面。

两人步行往里走。

小区里环境优美,道路干净,树木郁葱,凉风习习,外边还有点热,进来以后便感觉不到了。这块地段是B市有名的豪华别墅区,住的不是高官富贾,就是像秦意浓这样的超级巨星,安保条件自不必说。

关菡仰了仰头,从这里望出去的天空都格外地湛蓝。

秦意浓身上依旧是惹眼的红裙,却把高跟鞋换了,随意踩了双运动鞋,颇有些不伦不类。她脸上不见标志性的散漫笑容,但从舒展开的眉眼看,她此刻心情愉悦。

拐过了几道弯,关菡眯眼,瞧见了视线不远处一座独栋别墅,从镂空大铁门的空隙看过去,左边是争奇斗艳的花圃,右边则是一片圈起来的自种菜地,种满了绿油油的蔬菜。

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花圃里正给花浇水的女人警惕地抬起头,看清来人的瞬间放下喷水壶,惊喜道:“小姐!”

秦意浓先是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尔后冲她笑笑:“芳姨。”

芳姨在围裙上紧张地搓了搓手,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抬腿就往里跑:“我、我去告诉太太你回来了!”

秦意浓提高声音叫住她:“我自己进去吧,就两步路,您不用折腾。”

芳姨停住脚步,讷讷。

秦意浓体贴地柔声建议道:“这样,您去摘点新鲜的蔬菜,中午炒几个菜吃,外面都吃不到自家种的菜。”

芳姨重重地嗳一声,笑着去了。

关菡把行李箱放进客厅,主动说:“我去帮忙。”

秦意浓温声道:“不进来喝杯水吗?”

俨然是将她当作客人了。

秦意浓在家和在外面完全是两个样子。关菡切换不过来身份,正犹豫,秦意浓已经换鞋进门,给她准备好拖鞋,拿了一次性纸杯倒水去了。

关菡微怔,只得跟着进去了。

秦意浓把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说声:“我去跟我妈说会儿话,晚点再过来,你先自便。”

关菡扫到阳台上的一个人影,背对着她,身形佝偻。她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不自在地起身,说:“我还是去帮芳姨忙吧。”

跟秦意浓久了,她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明星秦意浓,这个普通家庭的普通角色,她无论如何都适应不来。

秦意浓一愣,说:“好。”

关菡飞也似的溜了。

秦意浓望着她的背影兀自笑了会儿,折身往阳台走去。

阳台的两扇门都关着,听不到客厅的动静,水龙头里流出细细的水流,盆里浸了洗衣粉的衣物堆成小山,秦母从盆里拣出来条乳白色围兜,聚精会神地搓洗着。

冷不丁头顶落下一道阴影,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一空,瘦弱的肩膀同时被两条手臂环住。

秦意浓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我不是跟你说用洗衣机洗吗?再不济还有家里请的阿姨,你怎么总是自己动手?”

秦母——纪书兰心先是往上一提,而后再一落。

“吓死我了你。”纪书兰身材矮小,从秦意浓胳膊下钻出来,惊魂甫定地拍拍心口,握着秦意浓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心疼地说,“怎么又瘦了。”

“……”秦意浓说,“胖了,真的,不信你看。”

说着在纪书兰面前转了个圈。

纪书兰打定主意要给她好好补补,殷切问:“中午想吃什么?”

秦意浓沉思片刻,眉眼攒出一点轻松笑意,还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说:“拍黄瓜。”

纪书兰:“……还有呢?”

秦意浓耸肩道:“做什么吃什么,我又不挑食。”

纪书兰突然一拍大腿:“我那灶上还炖着乌鸡汤呢!”不等秦意浓说话,纪书兰拖着一条腿风风火火地往厨房跑。

“我去尝尝入味了没有。”声音留在后头。

她站着还显不出来,走起路便能看出来一条腿短了一截,一瘸一拐。纪书兰今年不到花甲,头发已经全白,背影佝偻,像张饱经风霜的残弓。

纪书兰就是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烂的代表。她原本是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金枝玉叶,却看上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为爱要死要活。纪家家风严明,纪老爷子一气之下将纪书兰赶出了家门。纪书兰和穷小子——也就是秦意浓的父亲,落户南方,用从娘家带过来的钱资助他开了个小公司,过了一段琴瑟合鸣的日子。但是好景不长,秦父经营不善,公司破产,性情渐变,嗜酒,他又心高气傲受不了职场上的窝囊气,在外忍气吞声,回家就把火气全撒在家人身上,动辄大发雷霆。后来几乎都不工作了,一家人都靠着纪书兰的微薄收入过活。

纪书兰遇人不淑,为一个渣男把自己的青春和心力都耗费在上面,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女儿。要不是几年前秦父被她捉-奸在床,秦意浓第一时间赶到把纪书兰带走,让律师火速安排她和秦父离婚,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至于纪家,纪老爷子已经过世,现在掌权的是纪书兰的哥哥。纪书兰回纪家跪地认错,她哥哥便认回了这一脉包括秦意浓在内的血亲,但纪书兰自觉无颜面对纪家,又身有残疾,很少参加纪家的家庭聚会。秦意浓偶尔会出席,她和纪家这一辈的人都处得不错,在纪家也能说上两句话。

倒不是她对前二十几年素未谋面的外祖那支有什么感情,而是身在圈内,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站得更稳的机会。

秦意浓眸光沉了沉,把腕上镶钻的手表摘下来放在高一点的台子上,习惯性往上撸了一下袖子,准备洗衣服,却发现自己穿的是长裙没有衣袖,这里更不是低矮逼仄的砖房。

她神情恍惚了一会儿,目光缓缓转向阳台外郁葱的高树,透过树杈投射在高墙上一束一束的光柱,墙上爬满了碧色的爬山虎,角落里蔷薇花开得正好。

举目望去,天很高很远。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秦意浓低下头,眨去眼角的晶莹,放松地笑了。

***

关菡举着手机进来的时候,秦意浓已经把衣服洗完了,正用清水过第二遍。关菡见她熟练地拧干衣服,抻平,往晾衣杆上挂,不由自主地僵了动作。

秦意浓两手抖开手里的一件T恤,用衣撑撑好,抬手利落挂了上去,又去拿下一件,见她迟迟不说话,视线擦过关菡的脸,问:“怎么了?”

基于一个助理的基本修养,关菡迅速收敛心神,上前一步道:“遥小姐那儿,出了点事情。”

她神色不见慌张,固然是素养所致,但也说明她不认为是十万火急的事。

秦意浓略略放了心,下巴指了指那一堆衣服:“会晾吗?”

关菡:“……会。”

秦意浓:“帮我忙?”

关菡嗯了声,两个人手脚麻利地一起把衣服晾了,秦意浓擦干了手,走到客厅沙发坐下:“什么事?”

关菡把手机递给她看。

唐若遥发的朋友圈,一张醒目的巴掌印。

秦意浓眉头紧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侧颈上的青筋微微抽动,忍着将手机砸到地上的冲动,沉声道:“是谁干的?”

关菡处变不惊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今天应该是去了趟公司。”

“阮琴?”

关菡颔首:“应该是。”

秦意浓差点气笑了,她拇指摩挲着手机边框,指节用力得泛白,盯住关菡的眼睛,森然开口道:“你说,她是不是活腻了?”

关菡一凛:“我现在就给阮琴打电话。”

秦意浓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关菡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立马拨通了阮琴的电话。阮琴一开始还嘴硬,矢口否认,被关菡三两句话一喝,交代了个底儿掉,声泪俱下。关菡正打算问秦意浓怎么处置,一抬头,却见秦意浓面无表情地坐着,不见愠怒。

关菡敏锐地止住了话头。

秦意浓看她一眼,食指缓缓地敲打着膝盖,沉吟道:“问她具体的事情经过,只要她老实交代,我不怪她。还有,让她不要告诉唐若遥我知道这件事。”

关菡不解,依旧照办。

电话结束了。

关菡把阮琴说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秦意浓呆坐了一会儿,忽然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气里前所未有的迷茫:“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把阮琴留在唐若遥身边,不是不知道阮琴心思不纯。但阮琴此人,能力平庸,欺软怕硬,心机都写在脸上,在娱乐圈里实在是最好拿捏的一类人。有自己的庇护,唐若遥都能让这样的人欺负到她头上,将来要是离了她,她要怎么办呢?

她怎么放心唐若遥一个人在圈里生存下去?她活得下去吗?

如果她一开始没管这么多……

关菡从未见她这副表情,莫名地有些心疼,她坐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了秦意浓肩膀上,轻声安慰道:“遥小姐只是年纪小,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成长。”

秦意浓霍然抬头。

“年纪小?她已经二十二岁了!我二十二的时候——”秦意浓眼圈倏然红了,她张了张嘴,最终哑声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关菡默然。

秦意浓平复了下情绪,抹了把脸,冷冷地说:“你给她发条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会有的,但是会是别的方式

第十四章

关菡摸出手机,下颔略微绷紧,凝肃问:“发什么?”

万能的关助理脑子里掠过无数条方案,一一和她了解的秦意浓性格相对应。

秦意浓眸底水波不兴,眼皮微阖,说:“谁打的她,让她打回去。我很忙,没有空理会这种小事,让她下次不要再做摇尾乞怜的事。”

关菡微怔,顾不上细细揣摩,迅速低头打字。

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秦意浓盯着她的动作,眉头蹙了蹙:“等等,把我很忙后面的都去掉,改成……”

关菡等着她的下文。

“后果我来承担。就算她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能给她补上。”

关菡往回按删除,再打上新的字,这回动作慢得多。

果然输入到一半,听到秦意浓的一句:“再等等。”

关菡从善如流停下。

秦意浓揉着眉心,纠结道:“最后一句是不是不要比较好?”

关菡含糊其辞:“这个……”她哪儿敢乱发表意见。

秦意浓自己下了决定:“不要最后一句。”

“是。”

短短两行字,秦意浓反反复复地改措辞。

关菡输入完谨慎起见地先找秦意浓确认了一遍,秦意浓点头,她按了发送键,又问:“还要说别的吗?”

秦意浓摇头,撑着沙发起身,明明穿着拖鞋,也没有久坐,身形竟有点不稳地晃了一下,关菡一只手伸到半空,秦意浓自己扶着沙发背站稳了。

“吃水果吗?”秦意浓平淡地问,她的态度仿佛唐若遥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我喝水就行了。”关菡忙两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让秦意浓或者她妈妈亲自给她切水果,关菡想想都惊悚。

“那就算了。”秦意浓没多劝,垂了垂眼皮,一开始回家的喜悦荡然无存,意兴阑珊地往楼上走,“我去换身衣服,你有事就找芳姨。”

关菡在她身后简洁应了一声:“知道。”

***

另一边,唐若遥在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便抓起了手机。

唐若遥先是哑然片刻,尔后勾勾唇角,自嘲地笑了。

她脸颊发烧,难堪和屈辱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在十几分钟前做了什么?她把自己挨巴掌的照片放到只有关菡能看到的朋友圈里,企图博得一点   

***

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关菡抬起头,秦意浓换了身随意的居家打扮,长发蓬松地披在身后,一件宽松的长款T恤,白短裤,趿拉着拖鞋,因为个子高挑,只堪堪遮到腿根,一眼看上去都是腿,白得反光。

关菡多看了一眼大长腿,才收回视线,习惯性看了左手腕表的时间。

上去还不到五分钟。

关菡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觉得秦意浓可能有话要交代,坐直了身子。

“我上回用的那种药膏还有吗?”秦意浓走到她跟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关菡脑筋转了转,明白过来,问:“是拍《渡河》时候用的吗?”那部电影有一场扇巴掌的戏码,秦意浓是被扇的那个,和她搭戏的是个老前辈,两人真拍真打,秦意浓脸都被扇肿了。关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支很管用的药膏,没多久就消了。

秦意浓点头:“就那个。”

“有是有。”关菡眉头微皱,“但我没带啊。”

就算她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也不代表她会随身带着消肿的药膏吧?以前不好说,现在敢扇秦意浓巴掌的,八成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秦意浓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问:“在哪?”

关菡诚实回答:“在我家。”

说完这句话,关菡心里突然涌上一缕不妙的直觉。

秦意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聪慧的关助理已经懂了她的未尽之言,默默地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那我现在回去拿。”关菡说。她还没吃午饭呢。

“你还没吃午饭。”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话,秦意浓说。

关菡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

她在客厅坐这么久,早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气,纪书兰厨艺精湛,炖的乌鸡汤香味浓郁,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然后她就见秦意浓弯腰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塞到她手里。

关菡:“……”

说好的把她当客人呢!

秦意浓自知理亏,白皙脸颊浮上淡淡一层可疑的绯红,不自在地抬手勾了下耳畔长发,避开她视线,淡道:“抓紧时间。”

关菡拿着苹果离开了。

纪书兰从厨房出来,客厅的电视机里放着BBC的纪录片,她瞧见沙发上只有秦意浓一个人,讶然道:“小关呢?”

秦意浓面不改色地哦声,道:“她有事先走了。”

纪书兰没多想地拿了东西往回走,边走边小声嘟囔:“这都吃饭了,什么事那么急,非赶着这时候回家。”

秦意浓将纪书兰的话听了个全乎,半垂眼皮,耳朵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咳了声,又抿口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电视上。

秦家人丁单薄,吃饭的时候就纪书兰和秦意浓两个人,秦意浓去外面把芳姨拉了进来,芳姨百般推辞,被秦意浓双手牢牢按住肩膀将她锁在座位上。

芳姨还在挣扎。

还是纪书兰说了句:“你就跟我们一起吧。”

芳姨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深深地看了纪书兰一眼,纪书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芳姨便安分坐下了。

芳姨以前和纪书兰是邻居,她丈夫早亡,有个女儿已婚,她就一个人住了,平时素有往来。秦意浓把纪书兰安置到这里以后,雇了芳姨当保姆,也和纪书兰做个伴。

秦意浓赶在芳姨没反应过来之前,麻利把三个人的饭都盛好了,得意笑笑。

席上安静。

对严格管理身材的女艺人来说,只有饿多饿少,没有吃饱的概念。秦意浓感觉自己有五分饱了,便放下了筷子,关切地问纪书兰:“宁宁在幼儿园还适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菡(颤抖地捧着苹果):我竟然没吃上秦家的午饭,我的鸡汤

唐若遥(叹气):我从没吃上过,你好歹以前吃过

关菡(白眼):但你能吃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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