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双姻缘眼by空星

点击「耽美小说」   夏末秋初的晨风拂面而来,风中夹带着黄角兰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可却吹不散徐醒心头的积郁。

  徐醒揉着困意未消的眼睛,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高三学子的精神气儿,整个人如同被霜露打蔫的败叶,争当报秋的第一片落叶。

  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大咧咧地一掌拍在徐醒的屁股上。

  “早啊,醒醒!”

  女生的声音明朗又轻快。

  徐醒回头去看,只见汤绵咬着一根棒棒糖站在他面前,换了一身新行头:肩背红色双肩包,脚穿红色运动鞋,脖子挂着一根明晃晃的大红色校牌挂绳,就连她嘴里的棒棒糖也是红色的,西瓜味的。

  汤绵这身装扮和深蓝色的校服一搭配,回头率堪称百分百。

  汤绵和徐醒是在一条巷子里长大的发小,虽然初中以后两家就分开搬进小区新居,但汤绵和徐醒一直都是同校同班的同学,即便是升初中那会儿需要摇号分配学校,到底也没能把他俩分开。

  徐醒对汤绵的新品味不予置评,一脸生无可恋地默默爬楼梯。

  汤绵见状,乐了,拍着徐醒的肩膀,问:“你咋了,一大早就这么丧?”

  徐醒无声地叹气,他不是一大早就这么丧,而是已经丧了整整三天。

  这事说来没人信,徐醒在三天前一觉睡醒,突然Get到一项奇异的能力——可以看见有情人之间连着一根红线。

  获得这样神奇的超能力,徐醒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还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一根红线。

  然!而!

  红线连接的首尾两端,是将他的左手和他的“发射器”拴在一起:)

  徐醒:“……”

  这意味着,若他的“姻缘眼”是货真价实的满点技能,那他注定要母胎solo一辈子。

  作为一个即将迈向成年的气血方刚小年轻,命运馈赠给他的成人礼,竟是提前让他得知人生噩耗。命运的捉弄可以说是在诚意之余,又抛来九成恶意。

  徐醒沉浸在悲伤之中,汤绵则拉起徐醒的手,往他手里塞了根乳酸牛奶味儿的棒棒糖,笑眯眯地安慰道:“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开心点儿,给你吃糖。”

  汤绵的眼角余光忽然瞟见楼梯拐角的两个人影,当即被吸引过去,没注意到徐醒低头盯着自己左手掌心时,脸上心痛到难以呼吸的表情。

  汤绵用胳膊肘碰了碰徐醒,叼在嘴边的棒棒糖也跟着翘起来往某个方向一指,意有所指地问:“你猜咱们班这学期会多出几对情侣?好好奇谁会打头阵哦。”

  徐醒跟着望去,楼梯上面的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女生是班上的生物课代表,叫余灿纯;男生则是女生的前桌,名字叫刘泽琨。

  汤绵小声八卦:“刘泽琨肯定是在追余灿纯,简直不要太明显吼~就是不知道两人现在在一起了没有。”

  徐醒随手把棒棒糖塞进裤袋里,用笃定的语气说:“两人不可能在一起吧,刘泽琨追余灿纯,铁定没戏。”

  汤绵扭过头来问:“为啥啊?”她狐疑地盯着徐醒,“别跟我说,你私底下已经和余灿纯搞到一块去了?”

  徐醒漫不经心道:“余灿纯喜欢别人好吧。”

  汤绵一听,好奇地围着徐醒追问:“你听谁说的,她喜欢谁啊?咱们班的吗?”

  “她啊……”

  徐醒的目光投向前方,只见刘泽琨的左胸口牵出一根殷红鲜活的红线,飘飘荡荡地缠绕在余灿纯左脚的脚踝上。而余灿纯心口飘出来的红线,却是朝着后方,向徐醒和汤绵的方向延伸过来……

  徐醒和汤绵此时已经爬上三楼,他所在的三年七班的教室就在走廊尽头。徐醒见余灿纯的红线绕过他,拐个弯儿就沿着身后的楼梯消失不见了,他不由得心生好奇,就又退后了几步,往楼梯那儿探头张望——

  这时,有个人影正好从楼梯下走了上来,和徐醒猝不及防地正面撞上来。

  “诶……小心!”

  汤绵尖利的叫声几乎要划破徐醒的耳膜。

  徐醒下意识地往旁边闪避,哪知他脚下一软,踩了个空,整个人像只翅膀光秃秃的雏鸟,扑楞楞地跌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接住徐醒的那人站在下一层的楼梯阶,却也只是稍稍比徐醒矮了一点。

  他原地不动,右手抬高,之所以给徐醒当挡板,其实只是为了护住手里那半杯揭了盖的热奶茶。

  “走路看着点儿。”

  男生清冷的声音夹带一股香浓的奶香味儿,钻进徐醒的耳朵和鼻子里。

  徐醒蓦地对上一双惺忪的眼睛,盛在眼底的眸光却像一片结冰,冷漠得足以拉远两人紧贴的距离。徐醒心里一凉,突地暗暗“卧槽”一声,连声说抱歉。

  汤绵上前拉他,在徐醒回身和汤绵说“没事”的空档,男生已经走上楼梯,往走廊左边走去,只给徐醒留下一个背影。

  徐醒还惦记着余灿纯的红线,望着楼梯下面却找不到红线的踪影,就在这时听到余灿纯清甜的声音:“陆彻,早呀~”

  冷淡的声音回应她:“不早。”

  徐醒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余灿纯站在走廊前方,刘泽琨站定原地,陪在她身后。而余灿纯的盈盈笑意,却全部交付给了迎面走向她的那个男生。

  余灿纯心口上的红线飘啊飘,摇啊摇,最终的归宿是拴在那个名叫陆彻的男生的脚上。

  ——准确来说,四面八方飘荡而来的红线,绝大多数都汇聚在陆彻的脚踝上。

  徐醒看得瞠目结舌,陆彻脚踝上那两大团红线,卸下来估计都能能织成一件开衫毛衣了,也不知道他走起路来,双腿是不是像灌铅一样沉重。

  汤绵在旁边小声地感慨:“不得不说,陆彻是长得真帅啊,难怪打了场篮球赛就稳坐校草的名头呢……”

  陆彻比身高一米八的徐醒还要高出半个头,五官立体,皮肤白净,身材极佳,初见时冷冷淡淡的气质更是勾起万千少女的征服欲。他在高二下学期初才转校过来,先是率领班队战胜了四班那支拥有四个篮球体育生的所谓内定冠军班,之后又代表学校参加市级高中的篮球比赛,他在循环赛中一战成名,不仅捧回冠军杯,还俘获一众少男少女的芳心。

  徐醒对汤绵的夸赞不想赞同,但陆彻脚上成捆的红线就是强有力的证明:若一根红线代表一个爱慕者,那两坨红线少说也得代表几十个人。

  徐醒眼尖地发现,两团红线之中有一根颜色更为红艳的红绳飘向徐醒这边,又从他两脚中间穿过去。

  除了看得见红线之外,徐醒同时也能触碰得到红线的存在。他用鞋尖拨开那根红艳艳的红线,好奇地寻着那根红线回头望了一眼,却被汤绵打断,“诶,醒醒,你是不是得罪过余灿纯?”

  徐醒被汤绵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说:“哪能啊,为啥突然这么问?”

  他跟余灿纯又没啥交集,想得罪人家也没有机会啊。

  汤绵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说不定她当初也参选班长了呢,结果是你选上了,你俩这不就结仇了嘛。”

  汤绵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刚才偶然一瞥,发现余灿纯在喊了陆彻一声之后,目光瞥见徐醒的刹那间似乎带有攻击性。

  徐醒对此却是深以为然:“要是不知不觉中得罪人……那我也没辙了。”

  就好比……他和陆彻。

  徐醒回想起两天前,他刚意识到自己拥有姻缘眼的时候,自己独自焦虑不安了一整天,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向他的姐姐坦白了这个事,企图得到姐姐的劝慰和指引。

  他姐一听,先是严肃地告诫他“这件事暂时对所有人都保密,你也别多想……顺其自然”,然后就让他一个人去呆着静一静。

  徐醒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房间,脑子里除了胡思乱想外,已经彻底放弃思考了。

  他姐在二十分钟后推开他的房门,徐醒理所当然地认为姐姐是反应过来安慰他。结果,他姐却一开口就离题万里:“陆彻……就是你们班上学期转校过来的那个男生?”

  徐醒:“……”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徐醒一听这话肯定各种不是滋味。原本无甚交集的两个人,就因为他姐一句话,徐醒已经单方面宣布和陆彻结上梁子了。

  ·

  徐醒和汤绵走到走廊的尽头,找到高三七班的门牌。

  汤绵站在走廊上张望,不由得嘀咕道:“完蛋!咱们教室在教学楼的最外层,无遮无挡,明年的五六月肯定得热惨了。唉,我还是喜欢咱们的高二七班啊。”

  从B栋教学楼的高二七班搬到A栋教学楼的高三七班,不过隔了一条十米长的天桥的距离,通行的禁令却是摘除他们“准高三生”的“准”字头衔,将他们推向“高三生”的浩荡队伍之中。

  徐醒走进教室,班里一如既往地闹哄哄。暑假期间开设为期一个月的补习班还没来得及为他们戳上高三生严谨和自律的标签,开学的五天假期就将他们彻底打回原形。

  唯一不同的是,徐醒看见班里飘荡着许多交叉缠绕的姻缘线。然而徐醒不像汤绵那么八卦,也没有闲工夫去追踪每一条红线的首尾对应的是哪对小情侣,他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徐醒的同桌已经在课桌上砌好了书墙,厚实的两摞书堆得老高,中间隐藏着一个小空间,里面藏了一盒开封的pocky饼干。

  同桌的手里还拿着一小袋巧克力豆,一刻不停地往嘴巴里塞,吃得很是欢快,一见徐醒来了,问:“吃吗?”

  朝徐醒伸过来的手掌又白又胖,掌心滚着两颗巧克力豆。

  同桌的名字叫王子丛,生得白白胖胖,一双桃花眼成天眯眼笑,长得像个吉祥物,却是个标准的矮胖富。王子丛家里是搞房地产的,学校建体育馆那会儿,他爸还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

  徐醒把一整袋巧克力豆从暗格里掏出来,全数没收,说:“吃吃吃,不是说要节食吗?站在枰上看你还吃不吃。”

  王子丛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就瘪了,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吃的,当然吃。这都两百多斤重了,基数太大,站在秤上吃一天也看不出微小的变化哒。”

  徐醒:“……”

  汤绵从徐醒手里拿走巧克力豆,往嘴里塞了两颗,捏捏王子丛的大脸盘,说:“我们小王子都有女朋友了,怕啥啊。”

  徐醒被戳痛处,只觉胸口一窒。

  王子丛不仅有个女朋友,更气人的是,他的女朋友长得还很漂亮!肤白貌美,翘臀细腰!

  两人站在一块就像漂亮妈妈牵着胖儿子,一点都不搭。偏偏身高一米八,阳光又俊俏的徐醒,余生作陪的却只有五姑娘。

  徐醒盯着王子丛胸口扎根生长的红线,越看越扎眼,心情再度跌至谷底。

  汤绵的座位就在王子丛隔壁,两人有说有笑,徐醒却没心情加入两人毫无营养的话题。他郁郁寡欢地单手托腮,嘴里食之无味地叼着一根pocky饼干棒。

  徐醒正惆怅着,恰在这时,前排一个男同学走过来,闯入徐醒的视野里,瞬间让他眼前一亮——

  虚缈飘忽的红线没入他的掌心,另一端消失在他的裤裆里!

  徐醒只差拍手叫好!

  发现别人也是母胎solo,徐醒顿生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万千悲情,又涌出几分找到组织的欢喜。

  徐醒兴冲冲地唤道:“嘿,肖舜……”

  徐醒自来熟地想跟同学来个亲切问候,后门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喂,陆彻!”

  厚沉的男声盖过徐醒的招呼声,徐醒和肖舜一并望向门口。

  后门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生,他大剌剌地往门框那一倚,徐醒望一眼就清清楚楚地看到——男生的裆部连着一根红线。目光触及的霎那间,那根红线的亮度猛地提亮不少。

  原本松松垮垮、拖地而行的红线,突然就鲜活起来。

  徐醒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红线摸过去,碰巧肖舜扔了垃圾转过身去,连在门口那个男生裆部的红线瞬间绷直,红线的另一端线头沿着肖舜的臀部裤缝……

  钻了进去。

  “???”

  徐醒的表情一呆,叼在嘴里的饼干棒也啪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好几截。

  肖舜这个情况对徐醒而言,着实有些超纲了,他定定地盯着肖舜的裤缝,目光恨不得也跟着钻进去一探究竟。

  肖舜和站在门口的男生没有任何交集,连目光都不曾交汇,可肖舜在见到那个男生之后就匆匆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

  他的表情一派平静,可徐醒分明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刻意。

  徐醒心头突突狂跳。

  刚才想要上前跟肖舜握手认亲的欢喜已经彻底烟消云散,此刻他的心头黑云压境,剧烈的不安感如同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

  徐醒鬼使神差地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鼓噪的心跳在目睹实情之后,霎时冰冻!他分明看见……一条红线被他压坐在屁股底下。

  徐醒难以置信地双眼圆瞪,霍然起身,叉开双腿弯下腰去看,只见那红线隐没于自己两腿中间。

  ——和肖舜的情形一模一样。

  徐醒:Excuseme???

  脑子里唰地一片空白,他神思恍惚地弯腰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结果只能认命。

  汤绵靠着王子丛的课桌,毫无诚意地往徐醒那边的地上扫了两眼,闲闲地问道:“咋了,啥东西掉了?”

  嘴里的饼干咬得嘎嘣脆。

  徐醒没有回答。

  他木然地伸出手,拉住红线向上一提。

  红绳一震,突然收紧,交织缠绕在周围的其他红线仿佛拉取了50%的透明度,为徐醒的红线开疆扩土,集体给它让路。

  徐醒顺着绷直的红线望过去,红绳的末端穿到斜后桌那个人的裆部上,别具一格地绑成一个风骚无限的蝴蝶结。

  “……”

  徐醒的视线战战兢兢地往上爬,托着红线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红线也随之轻颤——因这一抖一颤,原本低头玩手机的陆彻,经由红线拉扯,下意识地朝徐醒这边望过来……

  陆彻的侧脸笼罩在灿金色的晨晖之中,削弱了轮廓凌厉的线条,平添几分温暖的气息。可惜的是,这到底只是阳光过于明媚晃眼而造成的错觉,陆彻跟和善可亲四个字可沾不上边。

  两人四目相对。

  徐醒一脸惊愕。

  陆彻一脸漠然。

  徐醒:“……”

  忽然,徐醒感觉握在手里的东西脱离掌控,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鲜艳如血的红线已经化为幻影,轻飘飘地从他指缝间溜走。

  手指穿透红线,徐醒抓了个空。

  摸不到红线了!?

02

  徐醒呆坐了一节早自习,思绪万千,纷乱如麻,满脑子都是那个随风摇曳漫卷的蝴蝶结。

  期间他还跑了两趟厕所——

  他先是面如土色地攥着手机去的,忍着羞耻心的拷问,弯腰下胯给自己拍了张私密照,结果照片拍不出红线的影子,倒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窥见自己屁股眼儿的模样,当下羞耻万状地怒删照片。

  折回教室如坐针毡地磨蹭了一会,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跟汤绵借了块小镜子,第二次跑去卫生间时,他透过一方比巴掌还小的镜子看清了本质——紧闭的菊部地区吐出一根轻飘飘的红线——和他猜想的情形毫无二致。

  然而,姻缘眼现在处于看得见、摸不着的憋屈状态,他特别后悔刚才只顾着惊愕和发呆,没有当机立断地把红线拔

出来。

  徐醒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细想,可当前的情况又容不得他不想:无论是红线别出心裁的捆绑方式,还是束扎位置。这根红线代表的含义他心里多少有点底,但这又不妨碍他心存侥幸——那根红线能代表啥?难道就因为那根红线,他今天变gay了吗?

  陆彻是gay吗?

  肖舜也是gay吗?

  还有出现在后门口的那个大兄弟,难不成也是gay吗?

  这一连串反问句从他脑子里炸出来之后,徐醒总算能够拨开搅乱思绪的密雾浓云,陆彻他们是不是gay徐醒不知道,但他笃定自己就跟匀速运动的v-t图像一样,直成一线,绝对不弯。

  徐醒理清头绪之后,松了一大口气,从获得姻缘眼的特殊异能那一天起,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渴求自己能够母胎Solo,孑然一身躺进木棺材也毫无怨言。

  ·

  虽然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但由于刚好是周五,两天后又放一天假,七班的同学就跟回校团聚一样,贪玩懒散的心思收都收不住。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同学都陆陆续续回归座位,同桌和前后桌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落,絮絮不休。

  就在这时,大伙儿的眼角余光扫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上讲台,他们潜意识里认为是老师来了,绝大多数同学都识趣儿地默然息声。教室里短暂的鸦默雀静,被一声低沉磁性又难掩笑意的声音,混夹着黑板擦拍打讲台的声响彻底打乱:“咳,占用大家一点课前时间,有件事儿我必须说一下。”

  讲台上的男生相貌俊朗,嘴角扬起的笑容挟着一抹轻佻的痞味儿。

  后排和男生相熟的同伴拔声应和道:“傅二岱要请全班周日去吃喝玩乐,庆祝大家升上高三,大家可要记得来捧场儿啊!”

  站在台上的男生名叫傅岱,也是某五星连锁酒店傅老总的独生儿子,绝对算得上是实至名归的“傅二岱”。

  傅岱不理会小伙伴的调侃,他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目光定定地锁住一个目标。

  徐醒看得一清二楚:扎根在傅岱胸口上的红线色泽鲜艳。

  至于红线的另一端——

  傅岱噙着笑意,说:“熊欢,你扎马尾辫的样子,比平时还要好看。”

  “……”

  全班愣怔一瞬,紧接着在某个男生吹口哨带头拍桌的吆喝声中,所有人闹哄哄地一致跟着瞎起哄。

  前排的同学都回身望向女主角,当中不乏有暗恋熊欢的男生的遗憾目光,也有女生的艳羡和冷眼相向,剩下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

  女主角在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中,表面上不为所动地演算式子,雪白的耳廓却悄悄地晕染上一层淡粉色。

  坐在徐醒前桌的女生就是这场高调示爱的女主,熊欢,班上的语文课代表,人美话少学问高,却和汤绵这个小八卦的关系很要好。准确来说,熊欢只有汤绵这一个要好的朋友。

  熊欢的性子冷了些,有人暗地里说她趾高气昂,自视甚高。虽然她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发挥失常,进不了提高班,但人家总归是名牌大学的准新生,所以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也很正常。学霸嘛,都很傲。

  尽管徐醒知道,这些个人情绪化严重的话里头,掺杂的恶意诋毁所占据的成分更多,但是不可否认,熊欢不爱与人亲近。徐醒成为她的后桌大半年,两人的座位也不过触手可及的一臂之距,平均每天说话的次数却永远不超过两句。

  另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熊欢的确非常优秀。学习成绩稳居班级前三,美貌指数位居全班第一名,她的名字时常出现在男生宿舍夜谈的话题里,但是通常又都伴随一声叹息:班花虽美,无人采撷。

  这是因为班花出生在一个教师世家,家里的亲朋好友广布她的小初高,她的妈妈又是本校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素有灭绝师太一称,试问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拱她的幼崽儿?

  分分钟通知你家长来学校谈一谈“关于学生早恋该怎么办”的教育方针。

  偏偏,今天还就有位不怕事儿的太子爷志在必得了。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徐醒一定自信不疑地认定傅岱没戏,然而,他今天却意外地发现,傅岱和熊欢之间的红线竟然是心心相连。

  高三正式开学的第一堂课,以傅岱这一段高调示爱的插曲热了场子,虽然最终以女主角的沉默落下“未完待续”的帷幕,但还是调动同学们的满腔激情。

  物理老师本以为第一节课肯定要面对一班昏昏欲睡要死不活的学生,结果反被全班上课的积极性吓到。

  物理老师姓许,幽默风趣,在学生当中很是受欢迎。她从去年高二就担任徐醒班的任课老师,今年直升为班主任,彼此之间算是知根知底,学生也费不着浪费时间再去适应新老师的授课方式。

  正因彼此过于熟悉,所以物理老师知道七班以往上课的打开方式:第一节课补觉,第二节课发呆,第三节课进食,第四节课开始才是睡饱吃足的最佳状态,第五节课就该考虑今儿中午是去学校饭堂的一楼还是二楼,粉面还是吃饭。

  许班主任忍不住感慨:“拿到课表得知自己的课是第一节的时候,我还暗暗叫糟,心想完蛋了,想忽悠其他科任老师跟我调换课时也没能换成,结果哈,没想到大家升上高三之后,觉悟都还挺高的。”

  底下的人笑而不语,大功臣傅岱深藏功与名。

  下课铃声响起,物理老师整理好自己的教案,补充说道:“咱们班的阳阳同志特别争气,这学期进了提高班,我得给自己重新物色一个课代表了。”

  班上不少人都乐于亲近物理老师,因而对于“物理课代表”这职位很是中意。

  物理老师心里早有人选,直接点了个名道:“陆彻,恭喜你成功上位成为我的小助手,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慢慢连成一片,全班的目光尽数投向后排靠窗的位置上。

  那位加官晋爵的正主儿,原本靠着墙在观望窗外后操场的篮球赛,被老师点名了,他才把脸转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拒绝。”

  物理老师一口回绝:“拒绝无效。”紧接着开始循循善诱,“物理课代表可是个好差事,但凡担任这个职位的人都有惊喜发生。你看,阳阳这不就心想事成飞升去了提高班么,比转发一百条锦鲤许愿还灵哦!”

  “……”

  陆彻抬起手搁在同桌的肩膀上,懒洋洋地问:“当课代表,能管分配女朋友不?”

  全班当即暧昧地嘘声一片。

  物理老师也是豪爽,大手一挥:“女朋友包分配!全班六十八人都在这里,只要不是棒打鸳鸯强拆情侣,你看上谁就来跟我说一声,我准给你牵线!”

  得到班主任的允诺,作为陆彻同桌的傅岱当即把手举得老高,声如洪钟地毛遂自荐:“班主,我要自荐上岗!”

  坐在傅岱后面的男生拍桌哄笑,班上不少人又将暧昧的目光投向徐醒前面的熊欢。

  物理老师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对傅岱说:“傅岱,咱们课下得好好谈一谈。”随后又回归正题,“陆彻,你就甭推辞了,物理课代表非你莫属。你要没有意中人也不急,我不仅包分配,还管介绍。”

  “徐醒——”

  全班的目光跟着转向徐醒,也包括陆彻。

  徐醒心肝一颤,猛地抬头。

  物理老师胡说八道地忽悠完陆彻和傅岱,抱起课本要走,这又忽然想起事儿来了。

  她朝徐醒一笑,对这个班长的印象还是挺满意的:“咱们班缺了本班务日志,你今天找个时间,去科学楼问张老师拿一本。”

  “……”

  徐醒被老师这前后连贯的两句话吓得心惊肉跳,余悸未消,梗着脖子点了点头,心底有个声音在嘀咕:不至于那么邪门吧……

  第一节课下课休息的十分钟过于短暂,A栋教学楼往返科学楼少说也得十几分钟,所以徐醒决意等到第二节课的课间操时间再去拿班务日志。

  但和45分钟的上课时间相比较,这十分钟更显得弥足珍贵。

  女生们三三两两携手共赴卫生间,男生则鱼贯而行地涌向食堂小卖部。

  汤绵去了趟卫生间回来,蹭到熊欢的旁边侧身而坐,一张嘴就开始八卦:“你们知道艺术班的蔡湘湘吗?咱们年级传说中的级花!”

  王子丛往嘴里塞了两根小虾条,捧场地举起小胖手:“我我知道,我还见过她呢。”

  王子丛的女朋友也是艺术班的,一来二去有点交集,倒也不稀奇。

  徐醒虽然没见过传说中的级花,但好歹也知道她的大名。男生宿舍虽然不像女生宿舍那么爱八卦,但是不少男生对于全年级乃至全校的美女依然可以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

  徐醒背不出来,但是听室友念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再一听到这个名字也能在记忆里对得上号:“我也知道她,听说过。”

  汤绵的话匣子当即就被打开了,唧唧呱呱地罗数了级花的傲气凌人和高不可攀,最后的重点则是一举推翻级花人设的铺垫,道:“刚才早自习结束之后,站在咱班后门口找陆彻的那个男生,看见了吗?听说他原先和陆彻同一个学校的,今天刚转学过来,结果人家已经和级花好上了!”

  汤绵声音上扬,为了突显惊诧而稍稍张大的口型还没来得及收拢,企图煽动面前这三个听众的情绪,可惜收效甚微。

  熊欢对八卦不感兴趣;徐醒则立下毒誓:宁孤生不搅基;而王子丛早在大半年前就退出单身狗的终生俱乐部,他的物质世界除了吃也多了一个女朋友。

  徐醒:“管他们在不在一起,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语毕,徐醒心念一动,下意识地往坐在第一排的肖舜望了过去。

  肖舜和那个大兄弟的红线连着一杆一洞,然而那个大兄弟却有女朋友了,啥情况?

  徐醒有些费解。

  他现在也是盲人摸象,对红线的了解全靠比对和瞎猜。

  因为他蹲在民政局看到的大多数领证的小夫妻的红线和他爸妈一样都是心心相连,所以他认定红线象征维系真爱的好姻缘。至于缠手绑脚的红线,目前还有待观察。最费解也是最令徐醒担惊受怕的,无非是陆彻裆部那个迎风飘扬的蝴蝶结,毫无半点头绪,好在应该能从肖舜那一边获取相应的信息。

  徐醒对此留了个心眼儿,决定得和肖舜套套近乎。

  第二节生物课下课之后,徐醒穿梭在A栋和科学楼之间,找张老师拿了班务日志。

  他一路上看到不少人的心头飘荡红线,也有更多人身上没有红线,但是绝对再没看见有谁像陆彻一样绑个风骚的蝴蝶结。

  徐醒蹙起眉头,一想到陆彻就糟心透顶。

  从科学楼拿到班务日志,课间操的休息时间足有二十五分钟之久,徐醒返回教室也还未响起上课铃声。

  班上有几个男生聚在教室后排讨论下周的NBA名人堂颁奖典礼都有谁,另外有两三个男生嘻哈笑闹地压着小胖墩王子丛,以叠罗汉的姿势。

  看见徐醒走进来,王子丛扑腾着莲藕枝一样的小短手求救:“醒醒啊,醒醒……”

  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们很是热衷玩这种开火车的打桩游戏。

  而王子丛通常都是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一个……原因很简单,王子丛脾气好,身型又圆又胖,垫在底下也不会硌得慌。额外附加一点,小胖子的胸比较好揩油……

  叠在最外面的男生朝徐醒咧嘴笑:“班长,一起来4P啊,来嘛快来压我啊~”

  徐醒对他们的游戏见怪不怪,揶揄道:“你们可悠着点儿。”

  徐醒说着便要绕过这摞人山,跟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陆彻。

  陆彻坐在傅岱靠近过道的位置,背对窗户,身子朝外,两只胳膊架在前后桌子上面,聚精会神地在玩一款十分怀旧的游戏机——封存在徐醒童年记忆里的套圈圈水机。

  陆彻专心致志地按着水机上面的十字键,估计正到惊险刺激的紧要关头,坐在陆彻后桌的男生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口中哼唱着“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的歌声渐渐息声,紧盯着水机的界面。

  “……”

  徐醒之所以多留意了陆彻一会儿,纯属是因为他看到陆彻裆部的蝴蝶结突兀地亮了几分……

  难道是他走近了的缘故?

  徐醒脑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忽在这时,身后的叠罗汉被底层奋起的胖子掀翻了,几个男生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徐醒猝不及防地被人猛然一撞,当即脚下不稳,身子失衡地跌向一旁——

  “操!”

  陆彻好不容易压着按键力度控制住喷水的强度,弹起最后一个顽强落单的圈圈稳稳当当地落向长柱……

  谁知道,一个身影如同他水机里蹦起的圈圈儿,蓄力一击稳稳当当地跌入他的怀里,这瞬息之间的剧烈冲击震得水机里套在柱子上的圈圈抖啊抖颤啊颤。

  一阵天旋地转,徐醒后知后觉坐在陆彻的大腿上……

  两人之间相连的红线大概已经缩到最短的距离。

  徐醒:“……”

  屁股和后背相贴的地方传来对方的体温,迅速在徐醒体内肆无忌惮地乱窜,攀上他的脖子和脸颊,外耳廓也漫上一层可疑的粉色。

  徐醒的大脑中枢突然罢工,反倒是听到外界向他传来一个指令——

  “别动!”

  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03

  徐醒接收到“别动”的指示,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疾如炸雷地弹起身,足以见得他全身心一致抗拒。

  “抱歉了啊……”

  徐醒回头道歉,讪讪一笑。

  陆彻一张俊脸顷刻间乌云密布,山雨欲来的架势让徐醒倍感肩头负重的压力。

  陆彻呵斥徐醒“别动”的那一会儿,套圈圈水机里被串成串儿的圈圈们正在经历风雨飘零的大动荡,左摇右晃上浮下沉,就好像命悬一线的病人,垂危但还能救,却被敌方恶势力掀掉氧气罩,生生掐断了气。

  陆彻眼看着自己输掉这场计时赛,怔住两秒消化了这个事实,当即冷面霜眉地看向徐醒,一字一顿道:“我操

你啊。”

  虽然陆彻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整,但是任谁都能联想到他未说完的话:让你(他妈)别动,听不懂人话是吗?

  “……”

  陆校草不仅不像传说中那么冷淡,反而脾气很火爆。

  徐醒不是第一次听到诸如“我操”、“操

你丫的”、“我操

你个哔哔哔”之类宣泄情绪的脏话,可他却是第一次从这种话中,听出了实实在在的危机感。

  这时坐在最后排的男生抢走陆彻手里的水机,插话道:“班长其实是我的助攻啊,哈哈哈,陆彻你想不到吧!”

  陆彻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嬉皮笑脸的柯迪身上,夺回套圈圈水机,道:“滚吧,重新计时。”

  陆彻低着头专注地玩起套圈圈,先是借力按着左键将五颜六色的小圈圈喷向同一个方向,把右边的柱子套满之后,再换另外一个方向重复操作,很快就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圈圈了。

  也是最考验耐心和运气的几个。

  柯迪上半身趴在课桌上,冲徐醒嘻嘻笑道:“彻哥就一偏执狂。”

  “……哦。”

  徐醒的心情很复杂。

  柯迪又道:“班长一起来玩儿啊,我们在比赛谁套完圈圈用时最少。”

  徐醒婉拒:“不了哈,要上课了。”

  徐醒对于套圈圈这种儿童玩具半点兴趣都没有,他担心的是刚才坐到陆彻大腿上,还有早上在楼梯口跌进陆彻怀里,究竟是猝不及防的意外和巧合,还是红线作祟的结果?

  徐醒菊部一紧,脊背发凉,越想越觉得邪门古怪,只能祈祷这都是他杞人忧天的胡思乱想。

  转身离开之前,徐醒匆匆地瞄了一眼陆彻的蝴蝶结,原本还觉得校草裆部系着一个红艳艳的蝴蝶结很可笑,现在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徐醒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相安无事地度过两节课。

  第四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徐醒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看见傅岱高大的身影占据了他的座位。

  傅岱这个浪荡子弟,追起熊欢这种女学霸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开学第一天就拿了本全新的理科高考必刷题,坐在熊欢的后面,拿笔轻轻戳熊欢挺直纤瘦的后背,磨着熊欢给他讲题。

  “好学若饥,谦卑若愚”四个字在傅岱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饥”不是字面上的“饥”,“愚”也不是真的“愚”。

  傅岱一大早就变相地高调告白,全班同学不聋不瞎,对于傅岱那点儿少男怀春的心思,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会儿,周遭的同学都兴致盎然地   熊欢还是端着高冷女神学霸的人设,可抵挡不住其他同学看热闹的目光。她本来是决意不理傅岱的,奈何又招架不住傅岱的理由太正派,她正愁着怎么敷衍这个缠人精,一见徐醒回来了,就对傅岱说:“这题我也没做过,你让班长给你看看吧。”

  熊欢的声音清清冷冷的,颇有些空灵的韵味儿,可这两句话落进徐醒耳朵里可就变了味了。

  傅岱和徐醒的目光相接,短暂的两秒接触过后,傅岱“嘶拉”一声把草稿纸的第一页撕了下来,揉成纸团递给徐醒,笑容真诚地说:“班长,帮我扔下垃圾呗。”

  “……”

  徐醒怕对上熊欢回头探究的目光,当即下意识地接过傅岱手里的纸团,转过身就要往后走去。

  他的脚步略一停滞,因为看到陆彻坐在傅岱的座位,两条大长腿伸到过道外面,占了大半的空间。

  徐醒心有余悸地迟疑片刻,又转了个身,怂得像只夹尾巴的小奶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讲台走去,他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挂在黑板旁边的班务日志,这才从一二组的过道走到教室后面。

  可是,徐醒费劲心思地避开陆彻走到班级后门,却发现,原本是固定放在后门的垃圾桶,这会儿竟然被柯迪拖到他们第四组的最后面——柯迪整个人仰躺在他同桌邹芒的怀里,他一边翘二郎腿嗑瓜子,一边听邹芒给他安排日程:

  “你从今天开始,每天背30个英语单词,听到了?”

  “每天3个行不行?”

  “不行。”

  柯迪在邹芒怀里仰起脸来,乌黑圆亮的大眼睛特别减龄,他嗑出一个饱满的瓜子仁喂给邹芒吃,试图贿赂他:“要不——每天背5个吧?”

  邹芒被强行塞了一颗完全不够塞牙缝的瓜子仁,英挺的剑眉一皱,顿了一下,说:“15个。”

  柯迪还想再讨价还价,忽然被邹芒捏住上下唇,直接被禁言了,只能发出嗯嗯呜呜的抗议声。

  徐醒在两步开外驻足,忍不住多打量了柯迪和邹芒两眼。

  柯迪和邹芒都是体育特长生,两人的专业水平不相上下,但柯迪是典型的重专业、轻文化的体育生例子,而邹芒的文化成绩却排在班里的中上游,甚至还进过全班前十的位置。

  柯迪垫底的成绩已是司空见惯,邹芒拔尖的文化分也不足为奇,诡异的是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实在有些gay里gay气。

  徐醒一言难尽地把纸团丢进柯迪旁边的垃圾桶,挪开视线正要走开,眼角余光突地闯进陆彻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身影,更扎眼的是挂在陆彻裆部的蝴蝶结——红光乍现。

  徐醒登时吃惊,心道不妙!

  他双肩一颤,脖子一缩,右脚也往后撤步。

  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相连的红线如同拉伸的弹簧绷成一线,徐醒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红线下一刻就像被撤了反方向的拉力,蓄力回弹,一股强大的拉力硬生生将他拽进陆彻的怀里,撞了满怀。

  徐醒的脸撞到陆彻结实的肩膀,磕得牙齿阵痛,他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缕惊魂:“哇……靠……”

  声调从降到升,从抑到扬。

  鼻息也和陆彻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搅混在一起。

  特么这都能摔!!!

  徐醒的心态有点崩溃。明明他已经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姿势来,却仍然扛不住红线作妖。

  陆彻:“……”

  徐醒冷静下来,等吓飞散的三魂七魄重新归位,就强作镇定地和陆彻错开视线,尴尬而不失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

  陆彻单手扶着扑到他胸前的徐醒,薄唇间幽幽地吐出几个字:“事不过三啊,班长。”

  今天还未过半,徐醒已经扑楞楞地往他怀里扑进去三次!!!就连徐醒也觉得自己这三连Combo就像蓄意谋划的恶意碰瓷!!!

  徐醒连忙从他身上退开,尴尬不已,咬着舌尖重复地卷出四个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徐醒听到陆彻哧了一声,好在这时,他又听到汤绵站在走廊外面喊他的名字,当即借机拔腿就跑,迅速逃离陆彻身边这个是非之地,生怕那根色泽艳丽的红线继续作威作福。

  汤绵站在走廊外面纳凉,这个班级的地理位置挺好,虽然明年五六月可能会有进烤箱的风险,但起码现在两面空旷,正面对着前操场,视野极佳。

  高一高二的小鲜肉们此时就聚在树下的长椅等着上体育课,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登高望远,像大阅兵一样站在VIP贵宾席,将小鲜肉们扫了个遍。

  徐醒余悸未定地走到汤绵旁边,汤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得出傅岱很想跟你换座位了。”

  徐醒一听,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那不成!”

  汤绵背靠着防护栏,笑道:“哟,没想到你对众众这么有感情。”

  汤绵口中的“众众”说的是王子丛。

  高一分班入学的时候,一群同龄人从互不相知到混熟的过程,总少不了互相起外号,总觉得能够喊出对方的昵称,就显得彼此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于是,王子丛这个小胖子自从有了第一个昵称“小王子”开始,紧接着“丛”字又被歪解成“王子丛一人的体型可顶俩”的意思,更过分的是升上高二还有进阶版,源自于某同学的一句调侃——“王子丛这学期又胖成王子众了。”

  这就是“众众”一名的由来。

  徐醒对汤绵的话不置对否,其实他对王子丛的感情深浅得另当别论,他之所以第一反应抗拒得这么厉害,主要还是他不想和陆彻同桌……

  徐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放远,心不在焉地在楼下的学弟学妹之间飘晃。汤绵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对他说:“你看柯迪和邹芒两个人的举动,啧啧啧,我觉得他俩是基佬准没跑了。”

  柯迪就是一没心没肺的高级玩家,专撩邹芒这个根正苗红的小正经,更虐的是,柯迪还有女朋友。两人活脱脱就是浪荡花心风骚受X正直宠溺忠犬攻的现实版。

  班里有好几个女生都爱吃这对体育生CP,还在她们的私人扣扣群里交流记录晋

城的同类型小说的目录清单。

  群名多变但很文艺,曾用名“相约北体”、“我在终点线等你”、“赛道很长你很棒(?)”、“田径场的爱情”等等。

  汤绵就是这个私人扣扣群的群主。

  徐醒顺着汤绵的目光看去,柯迪还维持着躺在邹芒怀里那基情满满的姿势。

  在徐醒看得见姻缘线之前,他原本也觉得两人的举动太过可疑,但他现在可以站定两人的清白,确信地告诉汤绵:“两人就是关系比较好而已啊,你想多了。”

  两人身上连冒头的红线都没见着,应该是还没有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汤袁斜睨徐醒一眼,凉凉地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啦?直男的眼光和直觉最不靠谱了,你对他们的基情当然不敏感啦。要是你也觉察得到他们之间的基情,那你离基佬也不远了。”

  “……”

  徐醒不服:“我的眼光怎么了?”

  汤绵哟呵一声,说:“那我问你,你觉得陆彻长得帅吗?”

  徐醒正烦着这人呢,冰着脸道:“没感觉啊。”

  实际上徐醒这句话有点违心,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陆彻的长相是真好看,五官立体,眉眼间的气质浑然天成。但是徐醒深受红线所害,顺带着就迁怒陆彻。

  他眼睛不瞎,但是他嘴硬。

  汤绵当即哼笑一声,道:“这不就是了。我跟你说,我们女生们就都觉得陆彻超帅der,可能gay也是这么觉得的。”

  “……哦。”

  徐醒无言以对。

  所以,夸陆彻长得帅是女生和gay的特权,他没有反驳的立场,也没有嫌弃的权利。

小姐姐们,看文愉快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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